看着道士堪称滑稽的言行,姜姒脸上生不出半分的喜悦来。
上一世,害了姜姒的人可不少。
把她当棋子送入宁南侯府的庶出大哥,一杯鸩酒送自己上路的庶出三姐,还有负了她的薄情寡义郎君傅臣……
若没有郭嬷嬷在周氏有孕之事上作梗,继承姜家的未必是大哥,姜姒不至于无依无靠;若没有国师掐指一算、随口一说,三姐姜妩不可能入宁南侯府,她姜姒再惨,也不至于命丧黄泉……
姜姒从来知道,她的仇人不止一个,不曾想遇到得这样早。
眼前这道士,就是未来的国师问道子,那一句话送姜妩上了青云的“贵人”。
她前世听傅臣说过,他抓了个妖道,结果那妖道炼丹炼出一种厉害的东西,名为“火药”,威力奇大。两军交战之时,若有此物,便如有神助。也因为这“火药”的出现,这妖道后来竟被尊为国师。
没曾想,自己竟然撞上这一件事。
当年傅臣抓妖道,怕就在此时的柳镇吧?
傅臣表面温文尔雅,可年纪轻轻坐稳世子之位,便知内里实则不简单。
姜姒不是蠢人,自然清楚傅臣嘴上不说,可实际上是把国师问道子握在手里的。人是他傅臣抓的,也是他傅臣给的荣华富贵,不可能不帮他办事。
试想一下当初姜妩与傅臣的良缘之算,当时国师算出七皇子才是真龙所归的骇人之言……
问道子,是傅臣的棋子,很要紧的棋子。
有了这个认知,姜姒也瞬间有了决断。
她道:“不想死,便随我来。”
那问道子才一头撞在墙上,几乎满脸是血,这会儿气息奄奄。
他其实就是个招摇撞骗的,祖宗算命相面的本事学了个两三分,是只懂皮毛,常常说准了人的前世说不准今生,胡说八道被人追着打的时候多了去了。听人说现在富户人家都喜欢寻仙炼丹,他也索性缩进山林里,想要炼出一炉好丹卖钱。
谁想到,今天上午眼看要丹成,一没小心竟然连山洞都炸了,还引起剿匪的官兵注意。
他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恨不能长双翅膀跟野鸡一样飞走。
这回也是死里逃生,有惊无险跑到柳镇,谁想到宁南侯正派了人来搜他,不得已才委身于一小小狗洞。
不曾想,才出狼窝,又入虎口。
别看眼前这小姑娘俏生生站着,在问道子眼底就跟头大虫一样,纵使芙蓉面,也叫问道子心有戚戚。
现在姜姒忽然开口说话,问道子才是吓了一跳:“妖、妖孽,你待作甚!”
“你不就是山里作法的妖道吗?”
两手手指扣在一起,姜姒轻轻转了转腕上羊脂玉镯子,笑了一声。
问道子才是被姜姒给吓住了,差点一屁股坐回去,颤着手指着她:“你你你你你——”
“我怎么知道?”姜姒截断他话,嗤笑,“满柳镇都在搜您呢,不过我对您并无恶意,反倒是想请您帮我个忙。道长你如今也是无路可走,不如死马当活马医。”
她是起了心,既然是傅臣的棋子,哪里用得着客气?能夺过来的,便夺过来。
更何况,这臭道士也是间接害死她的凶手之一,她纵使不黑到心肝里,也不能任由事情跟原来一样发展。
姜姒心里扒拉着自己的小算盘,看问道子那脸色变了几次,心知对方别无选择,索性先往柴房方向走了。
问道子则是觉得姜姒浑身都透着诡异,有些踌躇起来。可转念一想,他如今有什么好利用的地方?也就是一介白身,一个光脚的。
要抓他太容易了,没必要这样费心思算计。
他怕什么?
这样一想,问道子胆气立刻壮了起来,豁出去跟上了姜姒。
推开柴房门,姜姒道:“先委屈道长藏一下。您躲了外面官兵大半天,也饿了,我给您拿些吃食来,再与您谈事儿。”
问道子瞪着姜姒,可姜姒没搭理他的意思,转身便走了。
周氏此刻正在小憩,姜姒回来看了一回,没吵醒她,而后便给郭嬷嬷、八珍两个递了个眼色,叫她二人出来说话。
姜姒毕竟还是嫡小姐,府里正正经经的主子,这会儿朝着廊下一站自有自己的气度。
周氏书香门第出身,只是娘家远在闽南,远水不救近火,帮不了周氏的忙。可周氏自己文文弱弱,教出来的女儿自然精致得厉害,姜姒容貌从来是淑女名媛里一等一的,不过往常郭嬷嬷还没这样强烈的感受。
她只觉得,四姑娘经过周氏这一遭的折腾,真真是一下子长大了,从骨子里透出一种刚强果决来,叫她心里有些不寒而栗。
人,不都是这样变的吗?
“姑娘,叫老奴出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姜姒道道:“郭嬷嬷办事,我一向是放心的,您跟了我娘那么多年,忠心耿耿,只是八珍毕竟年纪小,还要您多提点照看。想来明日升福儿便该回来,那时候消息也应当来了。在回府之前,万万不能出事。”
八珍点了点头,又奇怪地看了姜姒一眼,似觉这话背后还有话。
郭嬷嬷则忙接话:“就咱们几个人,定然错不得。”
“也不是怕错,只是我娘身子虚弱,性子懦弱,要在柳镇出了什么事,肚子里的孩子金贵,难保回去我爹要发火。我倒是嫡出的小姐,我爹不会降罚于我,嬷嬷跟八珍便难说了。”
这会儿必须防止郭嬷嬷作妖,把她跟周氏绑在一块儿,让她掂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