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庙的钟声敲响,一下一下,如同我心脏的起搏。
亚特拉斯终于走过来,轻轻拉起我的手,与我比肩而立。
格雷把一本硬皮书递给伊菲蒙。伊菲蒙接过书看了一眼,又合上,笑着对我们说:“其实我一直很纳闷,为什么陛下会让我来主持这个仪式。但是刚才看到宣誓词,我忽然就明白了,原来陛下的目的是想让我以他为榜样,也赶紧找一个人安定下来,缔结永恒的关系。”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过,这次陛下大概又要白费苦心了。身为合格的园丁,我可不愿意跟他一样为了一株小豆芽就放弃整座花园。我想我唯一能做的事,就是——永远地祝福他们!”伊菲蒙说完,率先带头鼓起掌来,观礼的众人也随之鼓掌,掌声过了好久才停止,他继续说道:“下面,请二位宣读誓言吧!”
身边有侍从递给我一本硬皮书。
我接过来,翻开,与亚特拉斯一起诵读誓言:
“遵从爱之神阿芙洛狄忒的指引,我:亚特拉斯/我:普瑞尔,已握住金箭的两端,从此并肩而行,无论呼吸或死亡,永不背弃彼此,以爱之名。”
我已经当着众人完整宣读了誓言,我已经当着我此生最爱的人宣读了誓言。我读懂了这一段誓言:这是相伴一生的承诺,即使时间停止,即使生命走到尽头,我也不会违背,尊重你,爱护你,照顾你,不离不弃,相互珍爱。
念完后,我轻轻地合上硬皮书,抱在胸前,在没有人询问的情况下,轻声却坚定地说:“我愿意。”
亚特拉斯微微错愕,随即如花朵绽放般笑开来,也轻轻回复我一句:“我也愿意。”
不争气的鼻子又开始发酸,我承认,即便此刻是世界末日我也没有遗憾。
……
……
广场上所有的噪音都消殆无踪,只剩下哈丽雅如淙淙泉水的声音在天空下娓娓响起:“请二位宣读誓言。”
安弗雷斯和莫贝林深情地对视了一眼,各自捧起粉色的硬皮书,朗声诵读他们之间的誓言:“遵从爱之神阿芙洛狄忒的指引,我:安弗雷斯/我:莫贝林,已握住金箭的两端,从此并肩而行,无论呼吸或死亡,永不背弃彼此,以爱之名。”
在誓言声中,他们身后腾空而起无数白鸽,扑扇着洁白的羽翼飞向远天。半空中落下的羽毛纷纷扬扬,如同一场旷世经年的霰雪。
这一刻,一切都是那么安宁美好。
时间,仿佛被贪恋甜蜜的神祗偷偷按停,静止的□□天幕下,没有悲伤,没有痛苦,爱情的美丽隽永在四处发酵蔓延,带给所有人无限愉悦。
我稍微拉开一点帽檐,仰起头出神地看着那群白鸽。
——忽然,有人从背后拉住了我的手。
我没有转头。
不住颤抖的嘴唇和覆盖过视线的泪水却已经告诉了我,这个人是谁。
我们在巨大的人群中沉默地十指相扣,头顶是白鸽纷纷的扑翅声。
那一刻,我永生不忘。
仿佛分裂两半的圆环被重新拼接,仿佛不同的磁极静静吸引,一种莫名的不可抗力。
我连他掌心的纹路都一清二楚。
哈丽雅以食指轻轻点了点安弗雷斯的额头:“你愿意永远爱护身边的这个人,无论贫穷富有健康疾病都不离不弃,直到死亡将你们分开吗?”
安弗雷斯拉着莫贝林的手,郑重地回答:“我愿意。”
“我愿意。”我轻声地,坚定地,与他一道宣读。
“我愿意。”与我同起同落的,还有耳边另一个举世无双的声音。
我的眼眶发烫,深吸了几口气,十指交缠的双手越收越紧。
无底的深渊之前,喧嚣的众生背后,请容许我们像两个偷窃时光的盗贼,这样卑微地相爱。
……
……
闭上眼睛,结缔恋人的信物同时从我和亚特拉斯的胸口掉了出来。
落在他面前的是一个精致的水晶八音盒——我至今仍能回忆起,当初普瑞尔是用怎样一种嫉妒珀罗普斯的心理,在八音盒底笨拙地刻上自己的名字,然后怀揣着小鹿乱跳的心情把它作为信物埋在亚特拉斯的心里。
亚特拉斯根本看都没看掉落在地上的八音盒。
他口中源源不断地涌出鲜血,被维比娅紧紧抱住才没有仰面倒下。在亚特兰蒂斯,一旦结缔永恒的恋人,若要取出结缔信物就必要承受非常巨大的痛苦,以此守卫爱情的忠贞。
我了解他所承受的痛,因为我也承受着一样的……
因为疼痛,我浑身不自觉地颤抖着。
亚特拉斯的眼睛里却早已没有任何一种情绪,那里面是平静无波的,仿佛一个没有任何发光体的宇宙。
他挥开了维比娅的手臂,弯下腰轻轻拾起了那个沾满鲜血的八音盒,手指轻轻拂过底座上的名字:
“两个相爱的人,曾经有一万个放弃的理由,但还是相爱了。现在,他们有一万个在一起的理由,可为什么,却放弃了……”
他问我,为什么放弃了……
亚特拉斯,你知道吗,就算给我一万个,十万个,一百万个理由,我也不会放弃你。但唯有那一个,让我不得不放弃。
因为那唯一的一个理由,是让你活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