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张鼎轩毕业于耶鲁大学,是国内外都享有盛誉的著名人类学家,同时还拥有医学博士学位,现在是b大的博士生导师、医学院院士,曾经发表过多篇颇有见地、获得学术界一致好评的论文。
要使这样一位年龄、阅历都相当成熟的男人,至今仍保持着天性中的纯真,岂止是困难,简直是项难以完成的任务。然而张鼎轩无疑是非常幸运的:优渥的家世、良好的教养、衣食无忧的生活……没有经历过成长的烦恼,也没有经历过挫败的一次次考验和现实的诸多残忍。
他永远不会懂得生存的艰难和人心的险恶,就像生活在象牙塔里的幸运王子,拥有着烈花烹锦般的幸福人生。
“坐吧,陪我逛了半天,你一定饿了。”欧宇辰若无其事地拉着夙夜一道坐下,嬉皮笑脸地说,“我告诉你哦,爷爷肚子饿的时候,脾气就会变得特别大,吃饱了就没事啦。”
夙博罕板着脸,自顾自地端起饭碗。
“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没法给你布菜,喜欢什么要快点夹,否则含玥会都吃光的。”欧宇辰拿起夙夜面前的雕花筷子塞给他。
“欧宇辰!”张含玥咬牙切齿地叫。
“女孩子要注意仪态,别整天大喊大叫的,要不然别人会笑话的。”欧宇辰和颜悦色地说。
“谁像你那么虚伪!”张含玥不屑地剜他一眼。
夙博罕冷冷道:“宇辰说得没错,你是博宇的大秀,要随时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
显然很畏惧外祖父,张含玥缩缩脖子,气呼呼把脸埋进碗里,闷不吭声地开始扒饭,偶尔眼明手快地夹几筷子菜。
“爷爷,今天感觉好点了吗?胸口是不是还会发闷?”欧宇辰乖巧地抬眼望向夙博罕,笑容明睐讨喜,如旭日晨晖。
夙博罕面色稍霁,淡淡应道:“还好。”
“要不要我说学校里的笑话给爷爷听?”欧宇辰笑嘻嘻又说。
“学校里会有什么笑话。”夙博罕哼道,但显然并不是不高兴。
欧宇辰胸有成竹地呷了口汤,放下汤匙,眉飞色舞地说:“我们班有个瘦瘦小小的男生,戴副超丑的黑框眼镜,整天窝在角落里伤春悲秋,没事儿就捧着笔记本念叨徐志摩的诗,什么‘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啦、什么‘再美好也禁不住遗忘,再悲伤也抵不住时间’啦,什么‘我的思想是恶毒的因为这世界是恶毒的,我的灵魂是黑暗的因为太阳已经灭绝了光彩’啦……切,简直活脱脱是郭小四的翻版,全班的男生都很看不惯他。”
他停顿了下,又呷了口汤,润润喉咙,才继续往下说,“岂料他蔫巴巴的,居然不声不响就泡了我们的校花当女友。于是,几个对校花有好感的男生心中不忿,就开始找他麻烦。没事儿给他下点小绊子,让他吃点小苦头,譬如说抓几条蚯蚓偷偷放他饭盒里、藏起他的课本什么的。他也没什么反应,很好欺负的窝囊样子。”
“怎么可以这样?”张含玥瞪大眼睛,愤愤不平。
“一星期前,那几个男生干脆把他堵在厕所里,想要狠狠收拾他一顿,结果你们猜怎么着?”欧宇辰故意卖起关子。
张鼎轩满脸同情地界面:“那他可真倒霉,一定被打得很惨吧?不会是伤得太重住院了吧?”
夙博罕也望向欧宇辰,眼中隐隐含着了然的笑意。
“的确有受伤住院的,”欧宇辰神色自若地说,“找他麻烦的男生现在都集体在医院躺着呢,伤得也不算重,听说一个鼻梁骨断了、两个肋骨骨折,还有一个脚踝骨被踩碎了……”
满桌的人都愣愣看着他,只有夙夜一副充耳未闻的模样,连眼皮都没撩一下,若无其事地慢吞吞吃着饭。
欧宇辰噗嗤笑了,“事情闹大了,我们才知道,原来他是蔡李佛拳的嫡传弟子,曾经连续三年获得全国南拳比赛少年组冠军的。”
“噗!”张含玥一个没忍住,嘴里的饭喷了出来,被夙博罕狠瞪了一眼,忙扯了张餐巾纸擦擦嘴角。
“他打伤了人,会有麻烦吧?”推推下滑的镜架,张鼎轩关切地问。
欧宇辰摇头:“还好,事情被学校压下了,那些受伤的学生家里也没追究。毕竟,主要是他们的责任,他也就是防卫过当,不过要赔医药费的,幸好他家境还不错,学校也帮忙解决了一部分。”
“哦。”张鼎轩松了口气。
“这又是在哪里看来的笑话?”夙博罕不动声色地哼道,嘴角却不自觉地上翘着。
“爷爷,”欧宇辰无奈地叹气,“你怎么可以怀疑我呢?”
“呵呵……”夙博罕爽朗地笑了,露出愉快的神气,调侃,“难为你费心逗大家开心,拆穿你倒是我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