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着烟斗,连续吞吐了几大口烟雾,文咸的思绪才重新活跃,勉强撑坐起身体,缓缓道:“我们还是低估了王枫,他应该识破了我们的计策,反过来将计就计,设伏全歼我方联军,目前我们面临三个问题,首先要弄清楚他是如何做到,其次在远征军到来之前,将如何对付他,第三,也是最为棘手,如何向政府解释!”
三个问题,第一条没人能回答,其实每个人都很不理解,这是六百条米尼枪啊,如果王枫动用几万人马围攻,说不定还有可能,但王枫的兵力不是秘密,他只有四千多人,其中有一千女兵,还要留人守城,既使他参与出击的军队也是人手一条米尼枪,联军发现不妥当完全可以退走,又怎么会被围歼呢?
而第二点,在场除了艾丽丝,谁没在王枫手上吃过亏?王枫给他们的印象是,狡猾不输于狐狸,果断不下于猎豹,凶猛仿如雄师,面对这样的对手,除了以优势兵力围剿,的确拿不出行之有效的方法。
可是眼下英法英三国在上海的军队只有几百人了,这部分人必须要守护租界及侨民的安全,不可能拿出去与王枫作战,许乃钊虽然实力仍在,当初宝山被破,被俘与战死者实际上只有两百人不到,大部分清军都及时逃走,后来攻打宝山被一通手榴弹炸死了四百多骑兵,目前许乃钊仍有兵力七千多,但清军是什么货色谁都清楚,恐怕许乃钊自己以优势兵力对上王枫都没有丝毫信心!
第三点则的确是最要命的,六百名战士的全军覆没,加上赫尔墨斯号被炸沉,如果当局追究,文咸等人很可能需要引疚辞职!
厅内再次陷入了沉默,所有人都是一筹莫展,就在这时,外面又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数双目光立刻看了过去,一名英军小跑而来,站门口大叫道:“先生们,太平军领导人王枫已经在租界外,希望与几位先生谈一谈。”
&来做什么?”文咸条件反射般的站起,急问道:“他带了多少人?难道要进攻租界?”
阿礼国、辣厄尔与金能亨,甚至艾丽丝也脸面布满了紧张之色,要知道,太平天国不承认租界,又与英法美三国政府没有外交关系,王枫攻打,在法理上完全站的住脚,而租界围着小刀会万余人马,加上王枫的兵力,以自己仅存的几百人与许乃钊的清军能抵得住吗?如果在战争中侨民大量死伤,后果都没人敢去想!
通过翻译的转述,最紧张的还是许乃钊与吴健彰,洋人落入太平军手中或许能活命,可他俩是必死无疑啊!
屋内的气氛紧绷的有如弓弦,这名士兵结结巴巴道:“先生们,王枫带了千人左右,还有两百多辆马车,目前正在租界西界边缘,并未入内。”
众人稍稍松了口气,只带一千人,显然不是来攻打租界的,文咸沉着脸道:“他既然来了,那我们就去会一会他。”
其余几人相继点了点头,与文咸向外走去。
艾丽丝则现出了复杂之极的神色,她恨王枫是不假,但这份恨意是建立在敌对的基础上,私心里的那一点好感就像一个烙印般刻在了灵魂深处,纠结她的是,究竟要不要见他呢?
&枫,你这个刽子手,我去看看你的得意模样!”艾丽丝猛一咬牙,也快步奔出!
上海租界自开埠至今,合计有英法美三国侨民一千余人,起先除了当地的五百农民,任何中国人,包括为洋行服务的买办都不许居住,但小刀会起义之后,从上海县城逃出了两万人以难民的形式暂留,形成了华夷杂居的局面。
当时英国租界的西线位于今上海西藏路,王枫站在租界线外举目远眺,虽然眼前远不如几十后那样繁华,却已经出现了许多西式建筑,除了各色洋行与金融机构,还有以教会为中心的建筑群,诸如修道院、天文台等等,而此时,在较高建筑物的阳台上,就站了不少洋人在紧张的张望,租界内不远处,则是黑压压的一大群难民。
洪宣娇也踮起脚尖,好奇的打量,忍不住叹道:“王枫,我和你说实话,鬼佬虽然与我们为敌,又侵占了我们的土地,但他们在城市规划方面的确比我们做的好,你看看那街道,宽阔又整齐,路边的房屋也错落有致,不像天京,刚一进去就给人一种乱糟糟的感觉。”
王枫不无感慨道:“洋人贪婪成性,傲慢自大,坏毛病是不少,却严谨,富有探索精神,而且个人的荣誉感和对国家的责任心要远远强于中国人。
汉唐之时,中国人尚且朝气蓬勃,但始自于宋代的程朱理学从根基上摧毁了中国人的进取心,从此之后,麻木不仁,得过且过,肚子填饱万事不忧,有了钱,首先想到的不是投资发展,而是享受挥霍,如果中国人能有洋人一半的荣誉感与责任心,两百年前满清入关时,也不至于落得个亡国的下场。
我说句实话,汉唐之时若有人投靠异族,谁不是被万世唾骂,而从五**始,投契丹有之,投党项有之,投女真有之,投蒙古有之,尤其南宋的灭亡有一半的原因要归结于带路党,明朝末年首先下江南的,不是满洲八旗与蒙古八旗,而是汉军八旗,很讽刺吧?近千年以来,中国的汉奸千百倍于西方诸国,洋人的确有很多方面值得我们学习啊。”
&洪宣娇也叹了口气,暂时失去了说话的心情,不多时,突然向内一指:“王枫,他们来了。”
在难民们唯唯诺诺的退开中,文咸等人在两三百名士兵的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