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自幼受了封印之苦,心性较一般人更为沉寂。阴阳之道定下不能结婚破身的规矩,他遵守了这么多年,想来已经是刻到骨子里去了。岂又是我一时半会能改变得了的?
可不管怎么说,我始终相信人定胜天,只要努力,事情就会有转机。
纵然有天命如牢,又有什么关系?天命也是由天定下来的,我堂堂一块女娲灵石……哦不,说自己是一块破石头变成的,总有一种非我族类的感觉——我堂堂一代女阴阳先生,难道就逆不了天!?
夜渐深,树林摇曳。
师父的怀里甚是温暖,温暖得我不愿意离开,可我又不得不下地,因为竹屋已经到了。
“啊呀……”
脚刚一沾地,我大叫一声,师父神色微惊,忙抬起我的手臂查看,轻轻往上吹气:“阿辞,可是我弄疼你了?”
“师父,我又忘记收钱了。”
我此时反正感觉不到疼痛,遂把衣袖一放,拔腿就往山下走。刚走几步,又被圈入熟悉的怀里,师父呼出的气流打在我的耳边:“半年前那笔款项已入了账,全给阿辞好不好?”
师父说的是我们替一家开发商迁祖坟的事,那笔钱可不是个小数目。
“不行!一马归一马。”我挣扎着,想推开师父的手,“那巨款是我们应得的,王月这钱也是我们应得的。不义之财我们不取,可到手的钱为什么不拿?”
“已过子夜,她早回去了。”
师父此话一出,击得我心口直疼。正待风雨欲满楼、痛心疾首之时,小黑跑了过来,望着师父巴巴地摇尾巴,嘴里发出咽呜声。我“听”懂了它的话,它的意思是,那姑娘还在山下等着我们给她回话。我立即大喜,抬脚想走,师父沉沉看了我一眼,淡淡道:“电话。”
“电话?什么电话?”我愣了愣,反应过来,掏出手机,拨打了曲三清的号码。
曲三清好半天才接了电话,慵懒地喃喃:“喂?哪个王八小子?”
“曲哥哥,是我。”我开门见山,催促他,“快去……佘山脚下有一个叫王阳的姑娘,你快去找她要一大毛钱。”
“辞世?又做了法事?大单子?”曲三清的单调抬了一阶,话语也明显清晰了许多,“五五开!”
“这个便宜你都占?”
“那算了。”
“六四。”
“嗯……”电话那顿沉默了几秒,曲三清欠扁的声音又传了来,“我就勉为其难当一回跑腿的吧。”
挂了电话,我一抬头,正对上师父含笑的眸子。我满脸委屈,心疼那钱,就在地上跺脚:“师父,他又欺负我。”
“你呀!”师父揉了揉我的头发,将我扶到屋里,坐在桌边。自顾进到洗手间里,打了盆温水来。
我忙站起身,把那盆里的毛巾拧干,往自己脸上擦:“师父,你不要看我受伤就成了残废,我可没那么娇贵。”
“我是要叫你将这桌椅的灰抹净。”
听到师父这话,我擦了一半脸的手顿时怔住。
还以为师父这是要替我洗手洗脸——因为我胳膊被水鬼伤了——小小的感动还没冒出头,没想到,他却是要我干活!我望着手中桃红色的毛巾,欲哭无泪。
师父啊,擦桌子也不能用我的洗脸毛巾啊!
“阿辞,我是不是拿错了?”师父笔挺站着,灯光在他身后打下一片逆景。
“没、没有。”师父有些会分不清红与绿色。说他是色弱,可平常他又挺正常。只是偶尔会露出与常不很不符的特征来。
右锁骨莫名会疼,视物辩不明颜色,执拗的神圣不可侵犯的保守思想,以及……
“将屋子打扫干净,胫骨活络之后,毒血会流出。你感觉到疼了,便是好了。”师父转身去了洗手间,不再理会我,跟先前我受伤时呵护我的人完全大相径庭。
这样若即若离,叫我如何是好?
难道师父跟我耍这些手段,是想让我更主动一些?古往今来不是有句话么:在情爱游戏里,最是讲究欲擒故纵。师父他冷傲惯了,肯定拉不下面子,正等着我再主动点。
洗手间里传来水声哗哗的响动,我无奈地望着手里的毛巾,自言自语:“毛巾君,你下岗了知道不?”先用这个擦,再去超市买块新的吧。不然此时我也不能去换呀。师父在里面洗着澡呢。
洗澡……师父在洗澡……
我全身的血液一下冲到头上,胀红了脸,不自觉想到了许多香艳的画面。
啊呸呸呸,我这是亵渎!亵渎神灵是死罪!!!
把脸浸到脸盆里,感受到凉意透过皮肤直达心底,复又抬起头来,用毛巾擦了擦。又将那毛巾往桌上一丢,挽了袖子开始来回抹动。
约十分钟后,洗手间的水声停止了。
从洗手间到师父的房间必须要经过堂屋,我正在堂屋擦地,可是师父却没有经过我面前,想来是又用了隐身符文,遁回屋里去了。
我轻手轻脚挪到洗手间看,发现真的人去楼空了,又走到师父的房门口,把耳朵凑到门上去听,里头静悄悄地,想来是已经睡下了。
换了好几盆水之后,我终于将堂屋擦拭得干干净净,茶道用具也拾得整整齐齐,胳膊上还是没有传来痛觉。我又把盆端进自己的屋里。书桌、床沿、梳妆台,地板,整亮一新之后,这才感觉受伤处隐隐有了感觉,如蚂蚁在噬咬,又疼又痒。
将那块早看不清颜色的毛巾往水盆里一抛,我跌坐在地上,浑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