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远航指指他,又指指桌上的头发,好半天,才把他的意思翻译了一遍:“她是你孩子的妈,你又让我验你跟她有没有血缘关系,那我万一验出来……”
邹远航话说到一半,似乎意识到什么,惊讶的张着嘴,没声音了。
他面前,裴锦年已经起身,推开门走了出去。
*
夜色深寒。
裴锦年走得很急很快,大衣下摆拍打着手背,实验楼前是宽阔的门廊,他走下台阶,一级,二级,sān_jí,四级,五级。
车就停在台阶下。
他打开车门,车里的空气扑面而来,夹杂着细细的香味,是他一直放在中控上的dior男士香水,淡淡的草木香,熟悉得那样陌生。
还记得那年圣诞,薄染把它送给他的时候说:“我喜欢这个香味,它和你身上的味道最像。”
他接过来,故意反问:“我可不可以理解成,你喜欢我身上的味道?”
她的脸立刻红了,小鼻子也红通通的,不知道是冻的还是害羞的。
他把钥匙插cha进车里,点火启动,松开手刹,踩下离合。
然后加油门。
发动机轻微的轰鸣声渐渐有规律,突然一下子静止。
熄火了。
他再次启动。
刚刚踩下油门,又熄火了。
车子第三次熄火。
他终于放弃,放任自己向后倒去,后颈被椅背挡住。
——“锦年,我一定要学会做饭,以后每天亲手做给你吃!”
——“裴锦年,你不许看她,她哪有我好看?”
——“老公,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一声声熟悉的呼唤,在耳畔环绕,他一闭上眼,仿佛就能看见往昔在一起的一幕幕。
情到浓时情转薄,这么多年过去,他从来认为自己是个心硬如铁的男人,就连亲眼看着她入狱的时候,他也没有过一丝动摇。
而方才,就在看到报告上那个数字——99。99吻合时,他竟然感觉到一种尖细的疼痛,就从他的心头开始,一路向上蔓延,遍及到四肢百骇。
有什么湿润的东西从眼角滑过。
他不知道那是不是他的眼泪。
恍惚的伸出手去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和脸,是干燥的,他松了口气,却在起身时,耳边一片湿凉。
他整个人都僵了一下,正要举手去摸那里,又听见从自己的喉咙中发出一声哽咽。
他终于无法自持,一拳捶在方向盘上,继而整个人都伏了上去,一边哭,一边笑,双肩颤抖得厉害……
他用颤抖的手打开储物格,好不容易摸出一根烟放进嘴里,打火机的火苗在他手中颤动,却好几次对不准烟嘴,没有点着。
终于,烟草的凉意沁入肺腑,他用力的、深深的吸了一口,指尖轻抖,一截烟灰从指尖掉落,散成灰色的尘埃。
*
陶子抱着薯片在沙发上追韩剧。
门铃响了。
她看了眼墙上挂钟,12点半,这个点了还会有谁。
门打开,看见站在门外的裴锦年时,陶子整个人都凌乱了。
走廊上吹来穿堂的风,他整个人站在那儿,神色疲倦,萧索的竟显出几分老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