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锦年被她这样辱骂,也并不动怒,只是冷笑着:“既然母亲你没有装疯,那么这么多年,让您一直守在那座冰冷的宅子里,也是委屈你了。明日我便会联系江城最好的疗养院,送您过去,安享晚年。”
最后四个字,安、享、晚、年,他说得极轻极慢,薄染的神经却蓦的一颤,扭头看裴夫人时,裴夫人亦是苍白脆弱的如纸一般,不可置信的指着他:“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我抚养你二十年,你竟然要把送进那种地方?”
“母亲,您误会了,现在的疗养院设施很齐全,护工也都非常专业,一定会照顾得您很满意,况且那边有精神科的专家,也方便您接受治疗,尽早康复。”
他已经生疏的叫她“母亲”,裴夫人整个人已经石塑般僵硬,她到底是养了个什么样的怪物出来?竟能冷血至此!
疗养院,说的好听,是让她颐养天年,进了那儿,她还有什么自由,以后裴氏偌大集团的运行,裴锦年的一举一动,她还干涉的了吗?
其实薄染也很不解,裴夫人为何宁可装疯,也要操控儿子的人生。裴锦年都三十多的人了,还要处处受制自己的母亲,也挺奇葩的。
裴夫人跌跌撞撞的跑出别墅去,薄染不放心的问:“你母亲一个人下山,会不会不安全?”
他胸口仍剧烈起伏着,眉头紧蹙,闭着眼睛。过了会儿,回答她:“没事的,周进一定在山下等着她。”
他说是这样说,话语里仍不住轻轻的颤抖,以及无尽的疲惫。
薄染远远的看着他,知道这时候自己应该卖个萌,用女性的温软来缓解他沉重的心情,但,她却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
很累吧,二十年来,自己的亲生母亲一直在欺骗自己,鞭策着自己努力奋斗的寄托忽然变成了泡影。有时候薄染会觉得自己和裴锦年其实是一类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只要是自己选择的路,即使跪着也要走完。这种人,永远孤独的行走在一个人的路上,身边亲情寡凉,信得过的人没有几个。
她选择一言不发,走上前,绕至他的面前,轻轻的拉低他的脖子,将他的头颅抱进自己肩窝,像是母亲安抚受伤的孩子,一下一下,轻拍着他的后背,没有任何言语,彼此的心跳已经是最好的交流。
而裴锦年,一米八五的大男人,就这么弯着腰,像个孩子一样把脸靠在她肩头,任由她抱着,抚慰着。
薄染已经尽量踮起脚,还是有些吃力,终于重心不稳,向前晃了晃,他伸手扶住她的腰,看着她的眸光平静若水:“小染……”
只是叫了这么一声,便没了下文。
薄染尴尬的站直,问他:“你饿不饿……饭我都做好了。”
他闻言,回身扭头看见餐桌上的菜,点点头。
薄染急忙跑过去,把菜端起来看了眼:“都凉了,你等一下,我去热一下,马上就好。”
一边重新打开炉火,一边开始摆碗筷。
饭菜重新热好,两个人坐在餐桌旁,面对面的吃晚饭,充分贯彻了食不言、寝不语的良好习惯。
薄染看见他碗里的汤喝完了,于是站起来说:“还要点吗?锅里还有。”
裴锦年难得笑了一下:“我去吧。”
于是接过薄染手里的碗,一起拿进厨房。
薄染则扭头,久久的望着厨房门口,脸上的笑容一点点的敛了起来。
其实……如果五年前没有发生那样的事,他们没有离婚,一直这样生活下去,似乎也不错。
可惜这个世上没有如果,人不能只为了一瞬间的感动而活。这种虚假的幸福,本来就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像泡沫一样容易消失的幻觉。
裴锦年很快端了两碗汤出来,薄染接过来,垂头喝汤,忽然听见他在对面说:“今晚辛苦你了,明天早饭我来做。”
薄染愣了愣,抬头莞尔:“好啊。”
吃完饭,裴锦年主动站收拾碗筷,站在洗碗池前洗碗。薄染陪在他旁边,一边切水果,一边把新鲜的猕猴桃切片塞进他嘴里。
屋外传来薄染的手机铃声,裴锦年推了推她:“你去接吧,这里我来。”
薄染走到客厅,看了眼号码……是玫瑰!
自从玫瑰把录音文件交给她后,就消失了好一阵子,她们也约定好,等玫瑰的出国签证一办好,薄染就会送她出国留学。
玫瑰怎么会突然打给自己?
她回头看了眼厨房中正忙碌的裴锦年,直接将手机转到静音,没有接听。
裴锦年见她又回到厨房,问:“这么快就接完了?谁打来的?”
“噢,广告电话,推销信用卡的。”
裴锦年耸肩一笑,薄染抢过他手里的洗碗巾:“你去洗澡吧,水我都放好了,你累了一天了,剩的这些让我来。”
难得她这么体贴,裴锦年忍不住低头吻了吻她,虽然清淡的像羽毛拂过一般,可是,在这样温馨的厨房里,仍然让人心脏微颤,恍惚间,可以闻到幸福的味道。
他脱下手套给她:“那我先去了,一会儿在卧室等你。”
他故意说得暧昧,薄染皱起鼻子瞪了他一眼。
待他走远后,薄染嘴角的弧度慢慢放平,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薄染把碗刷完,走到二楼卧室门外,听到里面传来簌簌的水声,这才放心拿起手机,回拨给玫瑰。
她站在窗口,尽量让风把声音散去。
电话里,玫瑰一听到是她打来的,就匆忙求救道:“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