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染尴尬的低头看着他的背,又回头看了眼还没走远的空姐。
裴锦年托起她的脚,替她换上拖鞋,就若无其事的回到自己座位上,拉下眼罩,似乎打算睡觉。
薄染“谢谢”二字已到嘴边,不得不收回来。、
趁他睡着,偷偷的打量了他一会儿,飞机起飞后,实在无聊,便也盖上毯子,歪着脑袋睡着了。
起飞还不到一刻钟,突然机身一道剧烈的摇晃,商务舱乘客较少,反应还不算理解,经济舱里已传来乘客的尖叫。
机上广播员急忙打开广播,解释是飞机飞行中遇到气流。空乘小姐都在过道上温柔安抚,提醒乘客系好安全带,小板桌收起来,座椅靠背调直。
裴锦年也醒过来,摘下了眼罩,看了眼薄染。
薄染坐惯飞机,倒不太紧张,回头对视着他,他忽然伸出一只手,拉住了薄染。
机身平稳下来后,两个人十指紧扣,就变得很尴尬。
薄染试着想抽出自己的手,刚一动,机身忽然又猛烈的震颤了一下。
她急忙抓住扶手,稳住身形。
很多不习惯强气流飞行的人,已经叫了起来。
裴锦年也有些皱起眉,感觉到不太对劲。
飞机突然一抖,他感觉到机身倏的倾斜,某端失重,很明显不像是普通的气流。
薄染紧抓着裴锦年的手,再不敢松开。
这么强的气流,她也是第一次遇到,而且机身的颠簸一次比一次激烈。
机舱里已经一片哀嚎,尖叫声和咒骂声此起彼伏,甚至还有婴孩的啼哭声。
这架飞机是飞中国的,机上有不少中国人,薄染清晰的听到有个中国孩子在大叫:“爸爸,爸爸,我怕——”
薄染的心头一颤,下意识的把另一只手覆在自己的小腹上。
裴锦年似乎也注意到她的视线,握着她的手更加用力的攥紧,将她往自己怀里拉了拉:“小染,别怕,我在。”
眼睛一湿。
薄染知道,这时候不能哭,自己一哭只会让他更加担心。
鬼使神差的,她抿了抿嘴角,轻轻的“嗯”了一声,嘴唇的弧度像是在微笑。
裴锦年愣了愣,随即搂过她的肩,将她的头靠在自己胸膛上。
机上广播换了一个人,机长亲自宣布,将在附近机场迫降。
这等于间接承认了飞行过程中发生了事故。
稍微有些见识的,都会知道,他们现在是在太平洋上空飞行。迫降?往哪迫降?
薄染蓦的睁开眼睛,怔怔的看着裴锦年,他的表情也很严峻。
恐怕不是在机场降落,而是要随便找个小岛陆地降落,如果不降落,可能会……机毁人亡!
飞机一直颠簸,却没有半点降落的意思,先前相信了会在附近机场降落的乘客,又开始焦躁不安起来。
空乘不停的走来走去安抚,提醒安全注意事项。
当广播再次响起,由于能见度关系,飞机无法在原定的机场着落,将在加拿大沿海某机场降落。
机舱里像炸开了锅,沸腾了。
连薄染都感觉到事态有些严重,原始航线不经过加拿大,除非是一开始遭遇海上气流,机长为了控制恐慌临时将航线改往加拿大沿海。
不断的颠簸,令机上时不时传来尖叫和哭声。
偶尔还能感觉到垂直的降幅。
薄染深吸一口气,脑子已经一片空白。
从来没想过,会在出行途中遇到这种事故,就算天灾避不可免,也没想过会这么的突然。
她扭头看向裴锦年,他脸上是异于常人的平静。
机身突然大幅度的倾斜,薄染失去平衡,把她往裴锦年身上甩去,同时放在顶舱的小件行李和登机箱等物品都嘭嘭咚咚掉出来,机舱里又是乱成一锅粥。
裴锦年稳稳的接住薄染,孩子的哭闹声更惨烈了!
连空乘人员都顾不上广播,开始大声的直接在过道上传授如何打开救生衣。
一片嘈乱中,裴锦年的声音像低沉的古钟,聆聆静远:“怕吗?”
薄染抬起头,直直的对上他的黑眸,手心都已经发颤了,却不知哪来的勇气,使劲的摇摇头。
裴锦年欣然一笑,一手紧紧扣住薄染的腰,另一手从她的座椅底下拿出了救生衣,展开:“仔细听空姐教你怎么用救生衣,我知道你没用过,但只要记住,关键时候,不要慌。我们都不会有事的。”
薄染颤颤的点头,裴锦年平静的替她穿上救生衣,就像坐于平地之上,飞机没有颠簸,他们也没有临危似的。
空乘秩序勉强恢复,打开了机上的电视板,开始有条不紊的向乘客介绍救生衣的使用方法。
途中,飞机的震颤弧度不再那么大,但能感觉到飞行的速度和高度都一直在降低。
薄染低头,任裴锦年帮她仔细的扣好救生衣上每一个扣子,她知道现在说什么不该坐这班飞机都晚了,亦是平静的看着裴锦年:“有你在我身边,我什么都不怕。只是可怜了我们的孩子……”
还没来得及到这世上走一圈,可能就要跟着他的爸爸妈妈走了。
裴锦年的动作一顿,重新覆上她的手,一字一句郑重:“你和孩子都不会有事。”
他说完,自己飞快的套上救生衣,这一次,薄染主动的抓住他的手,再也没有松开。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生不同裘,死亦同穴。
看着那两只交缠在一起的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散发着淡淡的暗哑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