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在嘲笑自己的痴心妄想时,一个负责街头网球场卫生和维护的大叔,正拿着个什么东西,进入了场地中,四下张望着,并很快把目标锁定在了平墨身上。
平墨也一眼认了出来:
那个大叔手里拿着的,好像是当初自己为俞知乐做的那个匹诺曹玩偶?
平墨从座位上猛跳了起来,连自己的腰伤都忘了,几步跳下看台,抓住那个大叔,满眼急切地问:
“你这是从哪里弄来的?”
大叔汗了一把:这孩子怎么这么猴急猴急的,难道还能是自己偷来的?再说了,就算真是偷的,他偷一个玩偶,不是脑子有病伐?
他抓着玩偶,问平墨道:
“你叫平墨?”
平墨殷切地点了点头,眼睛仍锁定在那个匹诺曹玩偶上。
这只玩偶,是他做了送给俞知乐的。
那个时候,俞知乐叫做小饺子,又被平墨叫做小兔子。
在手工课上,平墨认真地比照着图画书上匹诺曹的形象,用废旧的袜子做好了它的手脚,并细心地往里头填了膨胀棉花,还特意为他揪了一个长鼻子。
至今他仍然记得自己把匹诺曹玩偶送给俞知乐的时候,自己说了些什么:
“记住,小兔子,好孩子是不能撒谎的哦,如果撒谎的话,就会像匹诺曹一样,鼻子变得长长的。”
想到过去那个还算单纯的自己,一本正经地对同样一本正经的俞知乐说教的模样,他从心底泛起了甜蜜的笑意。
可他立刻就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他记得小兔子说过,她没有随身带着匹诺曹玩偶,而是在被俞家收养后,把玩偶留在了福利院里。
那它为什么又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是小兔子托人带来的?她已经厌恶到不想再看自己最后一眼了,就把这只玩偶送过来,表示自己与她再没有任何瓜葛?
平墨的心情现在就如同坐过山车一样,忽上忽下,他抬起手,抚摸着自己球包拉链上挂着的那枚有裂痕的水晶坠子,难言的酸涩又在他口中弥漫开来。
温柔而慈祥的大叔看出了平墨的疑惑,耐心地帮他答疑解惑起来:
“你说这个?这是一个姑娘给我的。”
果不其然。
平墨听了大叔的话,更加确定,这是俞知乐与他断绝关系的标志。
这个代表着他们两个回忆的玩偶……
可还没等他悲伤完,大叔磁性浑厚的声音就又响了起来:
“……这个姑娘啊,早上七八点的时候就来了,一直在网球场门口打转,就是不进来,探头探脑的,我觉得奇怪,问她找谁,她也不说,就坐在门口,不知道在想什么,看起来心事很重的样子,中午饭都没有吃。我就请她进休息室坐了一会儿……哦,对了,她在午饭的时候还拜托我,说要去买吃的,让我送给你,可是后来她出去兜了一圈,就又回来了,说已经有人给你买好吃的了,就不麻烦我了。”
平墨睁大了眼睛。
她……也陪着自己,一起等?
那她为什么不上来?为什么不和自己见一面?
那大叔兀自絮叨了下去:
“刚才我看这姑娘好像饿坏了的样子,就劝她别在这儿等了,要她上来找你,她呢,哎,倔孩子,硬说再见你一面的话,怕你会受伤更重什么的,但是又不能叫你一个人白等,所以,她干脆陪你一起等。”
平墨的眼睛闪过了一丝希望的亮光:
“她是这么说的?……那她……还在吗?”
那大叔摇了摇头,指着已经交给了平墨的匹诺曹玩偶,说:
“她刚刚才走,说是要是再晚回家,家里人要担心了。她让我把这个给你,让我转告你,这是她昨天从福利院里特意取回来的,她现在不需要,就留给你做个纪念。她还说,希望你过得好。就这样。”
就……这样?
平墨说不清自己是失望还是庆幸,捏着玩偶,不发声。
可这一捏,他就觉得,好像匹诺曹的口袋里塞着什么纸一类的东西。
他急忙检查起玩偶里,从他特意为匹诺曹缝制的小兜里,掏出了一张纸。
俞知乐的字迹是圆圆的,很可爱,也很好辨认:
“平墨哥哥,希望你不要再介意过去了。我原谅你,这个是真话。你告诉过我,不能像匹诺曹一样说谎,我还记得。”
平墨看着这条短短的留言,怔愣了几秒,发自心底的笑意便从他心中直涌了出来。
她……还是那个小兔子,她很清楚,知道自己要什么,而且,她还记得自己说过的话,单就这一点,就足够让平墨满足了。
或许,如果没有俞良宴的话,自己回来向她赎罪,他们可能还有机会,原因很简单,他们毕竟是一起长大的,这种感情,早就融入了他们的骨子里,让他们相互熟悉,相互理解。
只是这世上没有如果罢了。
他恭敬地谢过了那位和蔼的大叔,送走了他后,他提着吃剩了的饭盒,把自己的止痛药从身上摸了出来,塞在了塑料袋里,一同丢入了垃圾箱。
做完这个简单的动作后,他抱着玩偶,坐在了看台的第一排,拿出手机,拨通了金子青的电话。
电话响了还不到一声就被接了起来,就好像金子青专门盯着这个手机,就等着平墨的电话似的。
而金子青的声音,也透着股焦急和不安:
“少爷,怎么样?见到俞小姐了吗?”
平球场上,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