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床上的人和木乃伊差不多,浑身上下都是白色的医用纱布,包括头皮也包裹了起来,只露出了一只眼睛,和苍白的双唇和插着呼吸管的鼻孔。光是这样看过去,根本没有办法确认他的身份。雷铭又拉起挂在床尾的病历夹,一页页的专业术语和各种伤势评估看下来,也无法辨别他到底是简念还是连荣麟。
连荣麟腿上有伤,行动不便,但眼下这个人的病历上也点明了他腿部受伤,但也有可能是在火海中烧伤的,所以不能因此判断。雷铭将病历全部都拍在了手机里,然后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病床上昏睡的那人,呢喃道:“你到底是连荣麟,还是简念?”
病房里一片死寂,只有医用仪器的滴滴答答声。
走廊上传来了医生护士的说话声,雷铭用余光瞥了眼门,他现在必须得走了。
结果雷铭刚转身,一声似有似无的哼哼声突然令他的脚步停了下来。
雷铭蹙着眉尖转过身来,那哼哼唧唧的声音正是病床上那人发出来的。
他的睫毛颤抖着,试着挣扎了两下,终于微微眯开了眼睛。但是他的眼角全是伤,哪怕只是微微眯开一条缝也扯得他浑身疼得厉害。适应了好久,他看眼前的东西都是模模糊糊的,一片重影。
雷铭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微微俯下身去,正好映入了那人的眼里。
“你是谁?”雷铭双手抓着病床边上支起来的铁架,迫不及待地问道,“是简念还是连荣麟?”
那人的睫毛颤抖着,试着动了动嘴巴,却连抽动唇角的力气都没有。
雷铭抓着铁架的双手更用力了,心急火燎地追问着,“你到底是谁!”
那人缓缓转动眼眸看向雷铭,雷铭的身影是模糊的,他想要开口,却动不了。
“医生,我们现在要转移了!”
雷铭的身后传来了护士的声音,他的心一惊,护士已经上前动手开始要转移伤者。
雷铭僵硬地愣在那里,看着护士的背影,她随时会识破自己,虽然不甘心,雷铭也不得不脱下灭菌服快步离开了病房。护士听见动静回过头来,但雷铭已经不在了。
雷铭离开了病房,依旧穿着医生的白大褂迅速跑进了安全逃生通道。因为火警,电梯已经被保安暂停了。雷铭一路跑,一路脱下了白大褂,摘下了眼镜的伪装,等他混在惊慌失措的人群里出了医院大厅的时候,根本没有一个人留意到他。
他快步走向自己的银色跑车,刚钻进去,还在思考杜建萍和病房里那个伤者的事情,他衣兜里的手机突然嗡嗡嗡地震动了起来。雷铭掏出手机一看来电人,顿时瞪圆了眼睛,立刻摁下了接通键,不等对方说话脱口而出道:“你现在在哪里?”
“……雷铭……”杜建萍的声音有气无力,呼吸仓促又紊乱。
雷铭的心立刻狠狠揪了一把,“干妈?你怎么了?你现在在哪里?”
杜建萍没有多说话,只是报上了一个地址,雷铭立马一脚油门轰到底绝尘而去。
杜建萍说的这个地址雷铭是知道的,他小时候也常来,但总是被里面肃杀又冷峻的气氛吓住,哪怕是在盛夏吹过一阵风,那风也比山里面夹杂了溪水凉气的风还要冰冷,就好像是冰块化作的风,让人毛骨悚然,浑身不自在,所以雷铭很不喜欢去那里。
但是这么多年了,杜建萍也很少去那里,为什么今天偏偏……
雷铭来不及多想,将跑车开得跟飞机似的一路驰骋。
一个小时的路程被他硬生生的只用了半个小时赶到,外面,甚至有辆军用悍马在等他。
雷铭已经习惯了,他把跑车停在路边,然后上了这辆悍马。悍马车里已经坐着两个穿着军装的军人,雷铭一上车,就看见他们一人拿着针管,一人说着抱歉。雷铭是知道他们规矩的,小时候这种待遇不少,所以他伸出胳膊挽起衣袖,任由那人给自己扎了一针。
然后,药效迅速发挥重要,雷铭晕晕乎乎地睡着了。
药量是经过准确计算的,等悍马车刚刚在一栋古老的红色建筑物前停下,雷铭正好睁开眼睛,但浑身依旧是麻麻的,没力气。两个军人搀扶着他下了车,眼前的一切都是再熟悉不过的场景——不过三层楼高的上世纪建筑、一排排落光叶子的法国梧桐,还有穿着军装踏着整齐的步伐在操场上操练的军人。
这里,就是隐藏在深海市的,重要军事基地。
杜建萍就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