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琉蘅无法分清这砺剑石究竟是虚幻的还是真实的。
心魔幻境,可虚可实,亦真亦假,除非心魔锁出,心魔境破,否则在心魔境里的人很难察觉到现实真假。所以当修士晋阶时,通常在闭关地布下数道阵法,或请修为比自己高的修士护法。
她的心智一瞬间有些溃散,而后便是巨大的恐惧袭来。
是真?是假?
“蘅娘是不是在偷偷运行天演术推演这砺剑石的真假?”阿园笑道,“很简单,我把那小徒弟放出来不就好了。”
十年磨剑未完成,一旦放出会功亏一篑!
“阿园,不要!”
阿园实力与她不相上下,战胜阮琉蘅很难,但阻上一阻却是轻而易举。又是几道剑意拦下,只见阿园默念法诀,手掐剑指点在那砺剑石上。
光芒闪过,一个遍体鳞伤的高大少年半跪在地上,手里还握着一把半截长剑,非常警觉地横在身前。
他好像刚经历了极为惨烈的厮杀,后背起伏,嘴里还喘着粗气。身上的太和弟子服也折腾得不成样子,甚至腰侧不知道被什么利器破了法衣禁制,割出长长一道口子。
看到阿园,仍旧以为是阮琉蘅,脸上先是一喜,然后便转为不耐烦。
夏承玄站起身,扭过头道:“你怎么这个时候把我放出来?小爷还没杀够呢!”
阿园不语,笑盈盈地看着他身后。
夏承玄多敏感的人,立刻意识到不对,他转过身子,看到另一个阮琉蘅正震惊地看着他。
当啷一声,他手上的半截剑,掉在地上。
阮琉蘅立刻出手,囚风阵剑影重重,刚进入夏承玄身前一尺便被阿园用剑挡了回去。再一回身,阿园的剑便架在夏承玄的脖子上。
阮琉蘅心里在喊:假的,假的,这是心魔境!
而眼睛却告诉她:这是真的,那样鲜活真实的少年,是真的!
她放出元神,元神却收集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心魔幻境,本就是连元神都可以欺骗的东西。如果不是阿园自己暴露身份,她也不会知道那是心魔。
可又有什么用!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握紧手中的剑。
“蘅娘好狠的心,竟到此时,还不求我?”
“求你无用。”阮琉蘅的手开始颤抖。
“这就不对了,你不努力,怎么知道不行呢?就算明明知道我在耍你,也要博一个心理安慰才对,不是么?”
阿园架在夏承玄脖子上的剑又提了一提。
而夏承玄也终于看出问题所在,他意识到自己成为两个阮琉蘅之间角力的牺牲品,这个地位让他看上去有些不满。
“谁回答我都好,我就一个问题,是不是不死不休?”他吊儿郎当的问出这一句。
回应他的是一阵沉默。阿园依旧看着阮琉蘅,而阮琉蘅还在心中千百次的推演心魔境,根本无暇顾及夏承玄的问题。
夏承玄忽地一笑,看着阮琉蘅说道:“为什么不戴我送你的那朵花儿?”
然后他还是那副笑着的样子,在阮琉蘅面容突地失色之时,将头轻轻往前一送。
焰方是何等锋利的剑,夏承玄的脖子上从左至右,出现一道红色的细痕,而后那细痕瞬间崩开,血喷涌而出。
少年高壮的身体倒了下去。
阿园将焰方剑举起来,那剑身雪白,滴血不沾,却刚刚断送了一条年轻的性命。
“蘅娘,你所护的,又死了一个。”
这句话仿佛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阮琉蘅看着夏承玄的尸体,从最开始的震惊,到哀痛,再到悲绝……一个个亲人,全都被她害死了,事到如今,她竟然就连徒儿都保不住。
罢了,罢了,还要死多少人?还要如何磨她的心?不关生死,也不关情仇,罪人,便该有应有的惩罚……她闭上眼睛,嘴角慢慢向上勾起。
剑域里天地烧成一片,不知从何而起的紫色火焰铺天盖地,从火中诞生两只巨大火鸟,口吐紫微真火,将整个世界烧成一片火海。
再也分不清天地,看不到时间的尽头。
混沌一团烈火,吞噬一切。
阮琉蘅再睁开眼睛时,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带着疯狂的意味,她一步步走向阿园,伸手抓向阿园。
阿园并不闪避,而是静静地看着她。
当阮琉蘅抓到阿园的肩膀,焰方剑下一秒便捅穿她的身体,可仿佛还不够,阮琉蘅把剑拔了出来,又狠狠地刺进去。
阿园的身体被屠戮得像个筛子,可她还是很安静,一反曾经的嚣张和得意。
“蘅娘,自戕的感觉,是不是很痛快?”
“蘅娘,你很快,就会跟我一样了。”
最后一剑下去,阿园的身体早已经重新化为虚无——她本就是阮琉蘅自心中而起的心魔。
阿园已无存在的必要,因为,阮琉蘅已经濒临入魔!
她嘴角还是癫狂的笑意,人在火中放声大笑。
我修什么道?无用。
我修什么剑?废物。
她看着手中的焰方剑,伸直手臂,将它高高举起,而后随手挽出一个剑花,将剑尖反对着自己的丹田。
我自来自去,血债尽偿!
手上用力,那剑尖刺破皮肤,再徐徐而入,将要碰触到丹田内元婴之时——
一只有力的手握住了她的剑身!
有温热的呼吸在耳边,另一只手抓着她持剑的手。
身后有人好像在忍耐着什么似的,断断续续地说道。
“别总是命悬一线给我看啊……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