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伦不能入宫,凝歌安排了固伦的事情又不曾给凤于飞知道,只能偶尔出宫探望。倒是凰肆衣不解带照看了固伦许多时日,和凝歌能时常碰面。
正巧这日凝歌从宫里寻了借口跟凤于飞要了令牌出宫来,碰着凰肆准备出门。两人都有些尴尬,凝歌甚至还微微弯了身子见礼。
两人之前见面的时候都是在固伦床前,心思都在固lún_gōng主身上,倒也不知道单独会面会有这样的尴尬。
已经是入了冬,京都的天气愈发的寒凉起来。凝歌今日穿了一件素白的海棠暗纹绸缎的袄子,下面一水儿藕荷色的长裙。外面罩着一件百鸟报春绣纹的大氅,借以纯白的狐狸毛滚着边。
外面热热闹闹的,内里却是一片清凉,就好似在昭示凝歌此时的心情一般。只是凝歌面上始终是一派安然的神情,好似面前的凰肆根本不过是个陌生人罢了。
看起来凝歌颇得盛宠,吃穿用度都是极好的。只是凝歌终究是对凰肆存了怨恨,甚至多一句话都吝啬于给他。
能有什么办法?
如今凝歌脸上手上的伤,还有固伦如今的病根都是出自于凰家之手,即便是恨他凰肆也是应该的。只是凰肆心里莫名起了一阵不该有的酸涩,手在袖口里攥了又攥,抬眼刚想说些什么。却听得凝歌恭敬道:“明国公大人安好。”
凰肆一愣,苦笑道:“娘娘折煞微臣了,微臣此时不过是宫里一个不起眼的小太医,当不起娘娘这样的大礼。”只是微微顿了顿,又道:“听闻娘娘今日颇得圣宠,如今瞧见娘娘面色红润。可见传言不假。”
凝歌抬眼看着凰肆,“是不假。四爷是想提醒妾身些什么么?”
凰肆皱眉,瞧着凝歌一脸的防备,脱口道:“你知道我并不是这样的意思。”
凝歌反唇相讥:“那您是什么意思?”
凝歌很是难得的睁开了眼,一瞬不瞬的瞧进凰肆的眼睛里去。只是那紫荆墨染就的瞳仁里好似燃起了一把大火,火红滚烫的一片,一直灼烧道凰肆心里去。
“你……”凰肆话音顿住,又好似想起来什么,低头道:“娘娘得圣宠自然是极好的。微臣当要恭喜娘娘,只是……那深宫里盛极必衰,娘娘要小心才是。”
凝歌不怒反笑,忽然又冷冷的盯着凰肆道:“四爷此话该不是说给我听的吧?”
凰肆一愣,一只手从腰后摸索出来折扇匆忙打开,就着那冰凉的风一下一下的摇晃着。
凝歌瞧见凰肆这般,探手扶住了身边唤月的手背,死死的攥住,许久才道:“盛极必衰,不管是地位还是宠爱,都该是要应着四爷的话才是。人在做,天在看,即便是没有我凝歌,该有报应的一个都逃不掉的。”
凝歌字字铿锵,一下一下如鼓点一般敲打在凰肆身上,凰肆脸上褪去了惯常的笑意显得有些苍白,甚至是手上的折扇都顿住不动了。
他怎么会不知道凝歌说的是那宫里的凰九?
他若有所思的看着凝歌,皱眉道:“娘娘当真要以卵击石?”
凝歌冷笑:“四爷既然决定是要袖手旁观,又如何知道谁是卵谁是石?”
凰肆折扇一收,一双桃花眼却犹如深潭一般黝黑不见底,任谁也不知道凰肆此时的心绪。
凰肆曾经是凰家继承者的第一候选人,心智才华当远在凰叁众人之上。凝歌不知道对凰肆该是什么样的感觉,当时“初见”时候那潇洒不羁,紫衣翩然的鱼公子,还是在凰捌死后虽然有意无意帮着她的凰肆,或者是那个看着凰叁胡作非为却置之不理,甚至还要为虎作伥的明国公四爷?
“咚!”的一声闷响从凰肆背后的房间里传来,似乎是什么重物落地的声音,又好似只是寻常的板凳翻倒的声音。
“是固lún_gōng主。”唤月道。
凝歌心中一惊,再也没有功夫顾及凰肆的神情,甩脱了唤月就要往屋子里冲。
只是那门紧紧合起,竟然是连看进屋子里的而一丝门缝都没有。凝歌心急如焚,心中油然生起一股子不祥之感,再探手一推,却发现那门是反锁了的,心中登时又是咯噔一声。
凰肆已经出来了,定然是固伦从里面把门反锁了。
她清醒了么?若是记起了她在凰叁府里受过的种种,又当要如何?
凝歌眼角不住的跳动,心中的不安愈加的强盛,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固伦!你开门!”
凝歌一脚踢在那门上,只是那朱红色的木门纹丝不动,只应了凝歌那一脚吱呀一声低吟之后,依旧是矗立在原地。
“娘娘,公主怕是要想不开啊!”唤月用力的拍着门板,不见里面有半分**。回头跟凝歌说话时候更是嗓音沙哑,急的满头都是冷汗。
凝歌本就心中焦急,此时听见唤月的话更是眼角泛红,贝齿一咬,嘴上登时血流如注。她只觉得所有的血液都在往头顶上冲,攒足了劲就以肩膀向着那木门撞去。
“娘娘!”凰肆和唤月齐声低喝,万不想凝歌已经是着急上火什么法子都用上了。
里面毫无声息,凝歌一击不成,恶狠狠的看着凰肆喝道:“你还站着做什么?你是要看着她死吗?”
凰肆一愣,一个箭步窜到了门边,浑身登时就盈满了真气,不过是在那门缝处用力一推,那门就应声倒地,落在凝歌眼里的就是一身红衣的固伦悬挂在梁上,已经没有了挣扎的痕迹。
该死的!果然是清醒了不想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