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江南水乡,人们往往想到的,是那水墨画般的清濛背景,是那纵贯连绵的涟漪河道,是那白墙黑瓦的小院人家。
那是停留在江南诗画中的老镇记忆,不过,在现代化进程中,这样的老镇已经没有多少留存。青石板铺就的阡陌巷道已经变成了笔直平坦的混凝土路面,乌蓬小船早也被甲壳虫般的轿车所取代。
如果想要找到一些江南的痕迹,只能去那些专门为游客设置的公园或者风景区里寻觅。或者那里,是大同小异的大都市里面存留下来的唯一身份的象征吧!
这天,一个白衣素裙的女孩,骑着一辆大轱辘的自行车,沿着江边小道过来。公园的看门大爷早就等在了那里,看见她过来,笑着拉开了大门。
女孩从车上下来,礼貌地鞠躬问好。葱白的玉指轻轻拨开长发,撩到了耳后,露出了那令百花失色的精致容颜,清冷的眉峰,淡淡的愁容,让人心生怜惜却不敢靠近。不用多说,这便是离开了羊城好久的段雪晴。
段雪晴回到家乡之后,没有继续去找工作,而是留在了家里。段母看出了女儿的情伤,她没有多问,给出时间和空间让女儿自己慢慢想通。
段雪晴回来之后,最喜欢做的事情,便是来到家附近的旧区公园看书。几个月来,无论晴雨,她都雷打不动地骑着老旧的凤凰牌自行车过来。
公园里面有一个临河的茶馆,旧式的茶楼,八仙桌大碗茶,却因为有老一辈绍剧名家驻馆,吸引了不少本地的雅客,也有一些游客会慕名而来,所以茶馆经常会爆满,连一个座位都找不到!
不过,段雪晴并不担心没有位置。因为这个茶馆也是她们家开的,里面有一个临河的包厢永远是留给她的。
包厢里点着淡淡的檀香,它不像寻常的熏香那么浓厚,甚至连茶的醇香都无法掩盖,只是,在无声无息中,弥散在包厢中,让人心旷神怡。扶摇直上的轻烟,点缀着墙上的简单字画,让人恍惚间,仿佛回到了那个以诗会友的大唐盛世。
不需要别人的服务,段雪晴自己烧水泡茶,然后倚坐在望江的窗棂边,翻开书页,循着象牙书签找到上次阅读的地方,抿一口茶,继续读了起来。
段雪晴带了几本书,类型都截然不同。放在旁边的,有一本是国内新出版的言情本是德国作家卡夫卡的作品《变形记》的英文版,还有一本则是西语——费尔南?卡瓦列罗的《海鸥》。
而她手上正捧着的那本,却是一本翻译理论书,这本书介绍的是国内比较主流的功能翻译理论,作者有独无偶,正是她的院长、杨果现在的导师陈宗岱!看这本书,段雪晴的心情并不平静,这点从她有些微微颤抖的双手便能看出来。
淡忘一个暗恋了几年的人同样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段雪晴离开了羊城几个月,没有再主动联系过杨果——只有杨果给她打过几次电话,也不再关注杨果的微博,但那个人就好像深植在了心里,时不时跳出来搅乱自己平静的思绪。
看关于翻译理论的书时候,段雪晴就会想到杨果,那时候伤心和酸楚便会不知道从哪里用上了心头,很难受,也很无助。
段雪晴其实也有点自作自受,本来她可以丢下这些书,不要再想不要再看的,但她又舍不得,好像自虐成瘾,每天都要拿起来看两页,让那个触电般的悸痛蔓延全身。
不知不觉,如同白雪皑皑的天地里绽放出艳红的梅花,段雪晴雪白的肌肤上泛起了红晕,眼眶也有些微红,本来是空灵美丽的眼珠蒙上了薄薄的水雾。
“嗨!”突然,窗外传来一声清亮的呼唤,打断了段雪晴难以自拔的杂绪。
段雪晴赶紧揉了揉眼眶,用左手纤长的无名指轻轻抹去泪痕,往窗外望去。外面有一个挺拔的身影,正站在江边的堤坝上,朝着她招手。
是那个男人!段雪晴有些愕然地看着他。
那个穿着黑色休闲衬衫的男人段雪晴见过。还是前两天,段雪晴坐在包厢里看书,他因为走错,误闯了进来。
虽然有些惊吓,不过他良好的修养和礼貌的道歉还是给段雪晴留下了不错的印象。那个男人没有过多纠缠,甚至也没有因为段雪晴的美貌而故意搭讪要联系方式,道歉完了之后便退了出去。
段雪晴的记忆力很好,而且就算记忆力不好,平时也不认识几个人的她还是记住了这个莽撞但彬彬有礼的男人。所以,当转头望向窗外的时候,段雪晴一眼就认出了他来。
不过,段雪晴的惊讶不是因为认出了他。那个男人站得地方其实很少人来,因为茶楼后面都是灌木丛,再往后便是宽广的江河水面。唯一能落脚的地方,只有那条狭长的堤坝。仅仅是能够落脚,因为它不足一脚之宽,一不小心,很有可能踩空掉到水里。
“别站在那里,很危险!”段雪晴着急地朝他摇了摇手,然后又示意他从堤坝上下来。
只见那个男人看见段雪晴朝她招手,很是高兴,他不知道有没有看明白段雪晴的手势,远远地朝段雪晴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然后蹭蹭地便沿着堤坝挪了下来,一路小跑,很快便不见了踪迹。
段雪晴看得有些莫名其妙,不过,她本来是很清冷的性格,并不在意,转过头来,她放下了手中的翻译理论书,拿起那沓放在最上面的西语原著《海鸥》,静静地翻看了起来。
过了几分钟,门外突然有些喧闹。
“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