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阿尔?戴维拖着疲惫的双脚,一步一挪的走进“老酒桶”热闹非凡的酒店大堂,抬起头来环顾四周。他希望能够找到一个慷慨大方的酒客,听他演奏一曲,并且大加赞赏。
最关键的是,为他提供能够填饱肚子的一餐。
一整天的郁闷遭遇让阿尔?戴维很难挤出笑容,但是辘辘饥肠却提醒着他,倘若不能在今晚赚到足够住店的报酬,他就必须在那些肮脏的小巷里找个避风角落,团起身子苦熬一宿了。
好在这里是佣兵之城塔塔尔丘克,通常在一天的艰难任务结束之后,那些佣兵总是钱包鼓鼓、慷慨大方,无论对于掺了水的劣酒还是凑上来填趣的走唱者,都是如此。
然而阿尔?戴维发现,从早上开始就纠缠着他的坏运气,似乎直到深夜依然没有转变。“老酒桶”是个又脏又破的小酒馆,大部分酒客都是入行不久的新佣兵,或者实力平平的老家伙。在这里固然弄不到什么丰厚的报酬,不过也很少会遭受白眼,只要态度放低些,多说些恭维话,其实鲁特琴的弹奏技巧和嗓音是否美妙都不是那么重要——反正在大笑、咒骂、高声呼喊和酒醉呢喃混合在一起的嘈杂环境里,无论多么悦耳的歌喉也会被掩盖下去。
正因为如此,当阿尔?戴维推开两扇吱呀作响的木门,听到的是一串宛如潺潺溪水、清澈悦耳的琴音之时,他不禁后退一步,仰起头朝着酒店的招牌看了过去。
老酒桶的招牌非常容易辨认,那是一根锈迹斑斑的肮脏铁钎穿过半只破酒桶,在夜风之中摇摇晃晃。阿尔?戴维揉了揉眼睛,认定自己绝不可能看错,然而当他的目光回到酒店大堂,看到坐在橡木酒柜旁边,微笑着演奏鲁特琴的一位年轻人,同时听到仿佛能够安抚人心的美妙旋律的时候,心里忍不住翻腾起一股说不清楚的酸楚感觉。
那是阿尔?戴维一直渴望能够得到的天赋,真正的音乐天赋。
与娴熟的鲁特琴技巧相比,演奏者显得有些过于年轻,他穿着一件由无数花色碎布拼凑而成的走唱者斗篷,面带微笑的低吟着“英雄卡迪拉的三把宝剑”,清朗的声音里面似乎还带着几分稚气。一根铁头木杖放在年轻走唱者的身侧,杖头铁皮钢花斑斓,和那件斗篷一样都显得相当崭新。
这是一个刚刚入行、不过很有天赋的走唱人。阿尔?戴维的心里这样判断着,同时发出了一声充满苦涩意味的叹息。他知道,老酒桶今夜恐怕再也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地,无论是弹琴技巧还是歌喉,他都被这个年轻人远远胜过,去挑衅和较量纯属自取其辱。
正在阿尔?戴维裹紧自己那件又旧又破的走唱人斗篷,打算到两条街之外的“沙漠骆驼”酒馆碰碰运气的时候,琴声突然被打断了,随后响起了一个粗鲁野蛮的叫喊声。
“这弹的是什么娘们小调,叮叮咚咚真烦人!”一个身材魁梧如黑熊的大汉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然后一脚把凳子踢翻在地。此人双眼喝得通红,络腮胡子几乎被酒水浸透,青灰色的脸庞上满是不耐烦的神气,“以暗日之主巴璐德的名义,我要听……那个……巴克巴拉村的寡妇!”
大汉一面吼着,一面把手伸进腰包,掏出一大把铜角子扔在桌子上。铜板碰撞的清脆声音让阿尔?戴维几乎红了眼睛,那是一笔能够让他整整三天衣食无忧的丰厚报酬,而条件只是要求年轻的走唱者唱上一首言辞下流露骨,却被众多低俗冒险者所喜爱的俚曲小调。
阿尔?戴维停下准备离开的脚步,他很想听到清澈美妙的歌喉如何演绎一首下流俚曲,而且他还有种预感,那个年轻的走唱者很可能会断然拒绝。这是一种毫无根据的揣测,绝大多数走唱者——包括阿尔?戴维在内,都会为远比那把铜板少得多的报酬,演唱出更加下流露骨的歌曲。
年轻的走唱者皱了皱眉,眼睛看都没看那把还在桌面上旋转的铜板。“很抱歉,这位先生,我不会唱你说的那首歌。”他随后语气冷漠的开口说。
醉酒的大汉愣了一下,显然没有料到自己的要求会被拒绝。“不会唱?真是笑话,还有不会唱‘巴克巴拉村的寡妇’的走唱者?那么‘汉格雷领主的荒诞生活’呢?‘狗熊和美少女’呢?”
年轻的走唱者脸色越发冰冷,“这两首歌我也没有听说过。”他硬邦邦的回答说。
大汉恶狠狠的朝着脚边啐了一口,“我看你是应该挨点教训,小子。”他朝前走了两步,然后抓住一个没来得及让开的醉汉衣领,像是拎一捆稻草一样,单手把这个倒霉的家举了起来,扔在另一桌酒客面前。
酒浆四迸,杯子和碗碟全都滚落地面,一时间陶制器皿破碎的声音不绝于耳。不少人都露出了恼火的神情,有几个性子火爆的佣兵咒骂着站起身来,想要挡住大汉的去路,却被大汉随手一推,就全都像是豆子一样滚倒在地。
年轻的走唱者脸色略微发白,却没有退缩的意思,而是抓起铁头木杖站了起来。从他起身的动作来看,年轻人对于防身的棍术应该有些了解,然而却肯定不是大汉的对手——被大汉轻易打倒的那些佣兵虽然称不上优秀的战士,然而毕竟有过十多年的冒险生涯,身手与正规军士兵相比也差距不大。
能够像是轰赶蚊虫一样随手把四五个佣兵打倒在地,在阿尔?戴维看来,大汉至少也拥有正式骑士的实力,说不定还会是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