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谢谢。”
这是一个复式的包厢,外面是茶几和一些配套的茶具,还有一架古筝,摆放在窗前,向右走,有一架很长很大的花鸟虫草屏风,挡住了别有洞天的里面。
我站在屏风前停顿了一下脚步,调整了脸上的笑容,才走进去。
看见桌前坐着的三个人的时候,我微微愣了一下。
除了本应该在的两人,陆景重竟然也……
陆景重笑着开了第一句口:“佳茵,你迟到了。”
我顿时就明白了。
这样的场合,陆景重怎么会让我一个人来应付呢?他不放心我,我也确实,也让陆景重放不下心来。
我走过去,坐在剩下的唯一一把椅子上,是在顾振宇对面,因为我不知道如何开口,就直接坐下,没有说话。
顾振宇和报纸杂志上看到的没有太大区别,带着一副眼镜,很是斯文的样子,只不过脸上已经能看出来岁月的痕迹了,但是就算是现在,也是一个十分有魅力的中年大叔。
顾振宇脸上有所动容,叫了我一声“佳茵”,却没有了下句。
因为我也不知道要叫他什么,索性就没有说话,心里面一时间有些憋闷的难受。
顾青城率先打破了这样的气氛,叫来服务员点菜,顺便问我:“佳茵,你有什么忌口的么?”
我摇摇头:“没有。”
原本,只是想要这样安安静静地吃一顿饭,如果谁都不开口说什么,那也就算了,我也就当来走个过场。
虽然,气氛有点尴尬,吃饭也只是一个幌子,四个人都没有怎么动了筷子。
忽然,顾振宇开了口,他说:“佳茵,跟爸爸回家,好么?”
家?
我把筷子放下,笑着看向顾振宇:“家?我家在哪里?这二十几年我都没有过家,现在你一句让我回家,我就有家了?!还有,我在我档案里全都是写的无父无母,我不知道从哪儿来的一个爸爸,退一万步来说,你是我爸,那我妈呢?你敢说,我妈在哪儿吗?!”
我越说情绪越是有些激动了,双手抓着桌布,有点喘气,眼泪已经大滴大滴的滚落出眼眶,我都不知道在说哪一句话的时候触动了心里柔软的地方,可能是说到妈妈的时候,也可能是在提到家的时候。
顾振宇眼睛里也隐隐有泪光,手似乎是想要递给我纸巾来擦眼泪,却怕我拒绝,动了动最终也没有伸过来,脸上的表情能够看得出来,他在克制着一种情感,或许就是类似于血缘亲情关系的情感,父女的情感。
陆景重拉住我的手站起来:“抱歉,先去一趟洗手间。”
陆景重的手掌很干燥,往常他的手都很凉,但是这一次他的手却是干燥而温暖的,包裹着我的手,一路上,走过长长的走廊,走到走廊尽头的安全通道,然后推开拉着我走进去,或许是安全通道里太安静了,所以脚步声都有些空洞的回响。
陆景重站住脚步,扳过我的肩膀,盯着我的眼睛。
一旦陆景重用这种眼神来问我,我就知道,他这是在问我,问我内心里的真实想法。
我说:“我以为我准备好了,但是临到面前的时候,还是失控了,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听见他说话的时候,心里就难受,难受的想哭,难受的就说出来那些话,我都觉得自己的脑子和嘴巴都不受控制了……”
陆景重打断我的话:“佳茵,你这不是失控,你还是没有准备好,你看见他的第一眼,就把他定位成了你的亲生父亲,把你抛弃掉的亲生父亲,那你永远都不会从心底里去接受他,以为你对他的这种定位,就在把他向外推拒。来,佳茵,你听着,我问你两个问题,你好好回答。”
我点了点头。
陆景重用拇指指腹揩去我脸颊上的泪水,说:“第一,你想不想有一个真正会爱护你的爸爸?第二,如果想,那你愿不愿意原谅他?”
陆景重的这两个问题,第二个问题本就建立在第一个问题之上的。
但是,如果我不想,不想有一个爸爸,不想有一个完整的家,那我今天又来做什么呢?
别说陆氏的兴衰或者说那几十万上百万的合同与我有关,就算是陆氏明天就破产了,也跟我无关,我只不过是在陆氏暂且庇佑。
在静默的这几分钟里,我眼前飞快地划过好几帧画面,就好像是电影剪辑的片段一样。
小学的时候,老师让从家里拿来全家福,我没有。
大年三十的时候,全家人坐在一起吃年夜饭,我没有。
家里的温暖,父母带来的温暖回忆,我从来都没有过,但是这一次,我真的可以得到所谓的温暖么?
我抬起眼,“那我可以先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再选择原谅或者不原谅么?”
陆景重点了点头。
又站了一会儿,我把自己的大脑清空了一下,平复了一下自己波澜的心绪,觉得自己的腿有点麻了,动了动膝盖。
陆景重问:“要回去么?”
我点头:“要回去。”
这一次回到包厢里,可能是我敏感,我发觉包厢里的气氛比刚才陆景重拉着我走之前还要糟糕,有点呛人的火药味,不知道刚才顾青城和顾振宇在说了些什么。
我一落座,顾振宇就把视线投到了我身上,我迎上了他的目光,说:“我能不能知道当年的事情?”
顾振宇顿了顿:“你……见过你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