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急忙收摄心神,拿起那本奇症方,尽量装作疑惑的样子,“娘,这本《王氏奇症汇》是那日周家的融老爷赠给我的,说是太祖太公写的,可女儿怎么看也看不明白这写的是什么……娘能给我讲讲吗?”
朱颜暗自翻个白眼,这撒娇的语气,真是连自己都恶心到了。
徐绸珍就着她手中看去,摇了摇头,“爹说过,太公的医术本来也就是一般,在三十多岁上独自进山采药,过了大半个月才回来,回来以后这人怎么看都变了个样子。看病的时候总说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但治好的人倒真的比从前多,尤其擅长治疗疑难杂症,别人问他,他说自己是进山遇着了仙人,学了仙人的医术,所以人们就唤他神医。”
朱颜哑然失笑,这位前辈可真是机智得紧,可听徐绸珍说的,那人既是她太祖太公,只怕年代已经很久了,心下又不禁有一丝失落,“那……那个,太祖太公可还……在世?”
“在世?”徐绸珍耸了耸肩,“我小时候太公便离家云游去了,从没见过他一面,想来前些年兵荒马乱的,他一个上了岁数的老人家,多半也……”
“这样啊……”朱颜吸吸鼻子,好不容易有一种亲切感,偏偏那人又已经过世了,但她不敢让徐绸珍察觉到她的难过,强打起精神,“娘刚才干什么去了?”
“哦,我去问问雍小子上哪儿鬼混去了。”徐绸珍咬咬牙,痛心疾首,“这小子就是不学好,在编伍里闹了事情,回来还是那老样子,今夜又拿了银子出去赌,问他哪里来的银子,他只是支支吾吾不肯说,多半又是上哪里小偷小摸弄来的,若是被人检举出来,可又得我们替他还。”
朱颜暗暗擦把汗,心道这王雍虽然品性不端,江湖义气倒是有的,好歹没将这银子是自己给的供出来。
“燕子,又想啥呢?”徐绸珍见她再次出神,不禁起了疑,“你今个怎么这样魂不守舍,难不成还在心心念念想着那个袁宣清?”
“哈?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朱颜被呛得一阵猛咳,心里暗自苦笑,娘啊,你怎么就光把女儿往坏处想呢?自己看上去有这么**吗?
徐绸珍凑近了些,牢牢锁着她的眼睛,那神情,活像在班里抓小情侣的高中班主任,“真没有?”
“没呢,人家公子马上就要回京了,我想他做什么?”朱颜只求速战速决,急忙低下头装模作样地看着奇症汇,还不时在自己的手腕上划拉几下,念念有词,“嗯,手少阴心经……旁开一寸……”
徐绸珍舒口气,“他要回京那是最好不过,你往后再不可想着他,也别往边家去。”
“可是……边家是做药材生意的。”朱颜嘴快,想着徐绸珍一会儿指不定要盘问自己是如何知道的,急忙赔笑解释,“女儿已经请刘大哥查探过了……查探过了……”
“那行,你今日忙活了一天,早些睡下吧。”徐绸珍拍了拍她的脑袋,缓步走出去,站在帘外叹气,“矩之啊矩之,这丫头……哎,真是冤孽……”
几日后,朱颜的小铺洒扫完毕,周融感念朱颜上次救治母亲,亲自为她做了块匾额”,用胭脂水粉来盖过里面出售的丸散膏丹,的确更符合朱颜这样一个女孩子的身份。
同时由周意和周如心兄妹俩共同思考得出的“商品单”也交到了朱颜手中,朱颜饶有兴致地看着那满满两笺的字,是极为优雅的行楷,微微有点草书的风韵,想不到周意那般一个看起来虚有其表的公子哥,写出的字倒是这么俊俏。
“唔,师父在看什么?”窦安伸出一只小手,白白嫩嫩的手腕上用朱笔标着手上三条经络的名字,朱颜不禁“噗嗤”失笑。
窦安低头见了自己的小爪子,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这些经络太难记了,小安只能这样。”嘟了嘟小嘴,他又沮丧地补上一句,“不对,大概是小安太笨了些……”
“不笨,我们小安最聪明了。”朱颜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和同龄的孩子比起来,还是太过瘦弱,暗自叹口气,毕竟这肉萎症本就不能够根治,只希望他一直服药,余生可别再犯病了。
“唔……这是,‘芙蓉玉面散’、‘洛神水’……‘凝香丹’……?”窦安那一双明亮的大眼眨了又眨,完全不明白这些奇怪的名字都是什么东西。
朱颜微窘,其实不看后面的批注,她自己只怕也要弄错,幸好周意也怕顾客问起名字由来时朱颜答不上,将这名字的用典或是来由全都注在了下面,倒是个细心人。
这里正忙活着,王雍提了个大包袱,满脸勉强地走进来,不过一见到朱颜,立刻换起一副眉开眼笑的样子,“咳,颜妹子,我这可就要去京城了,老爹还劳烦你多多照顾。”
朱颜正是巴不得这个败家子快走,因此知晓徐绸珍托了徐家二舅为他谋到一份职位时,朱颜高兴得当晚就封了五十两银子给这个不成器的表哥当作进京的盘缠,结果是……当晚他又夜不归宿去赌场里输了个一干二净。
虽然不待见他,朱颜还是从袖中取出一个精致的锦缎夹棉的包袱,好声好气地递给他,“这里有朱颜做的一件冬衣和五十两银子,也算是做妹妹的一点心意。”
“怎么好意思,嘿嘿。”王雍虽然说着推辞的话,手里早就接过了包袱,将里面银子的重量掂量得轻轻楚楚,感觉比整五十两还多上一些,这才欢喜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