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平能够借神幢发散神念,自身力量融混于神幢的力量中,如飞雨银丝抛洒天际,却也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黑暗无光的太虚,抬眼远望没有任何亮光,在以神识能够感知到的黑暗深处,也只是悬浮的陨石或垂死的星球,都难以释放哪怕一丝光亮。
轰隆一声爆响,一大块陨石被当空炸碎,碎石飞溅,刘景升狼狈的从陨石下翻滚出来,全身缭绕的电弧已经极其微弱,身上虽然还没有明显的伤痕但衣衫破败,粗重的喘息声如风箱,在太虚中孤独的回响着。
黑暗中眨动着如幽灵般的绿光,似饿狼环视,他就像置身于荒野中被狼群包围的孤旅,内心泛着绝望,身上虽然有汗水滚落,却如堕冰窟。
几个时辰前,踏上返程的一众修士遭遇了前所未有的伏击,足足有三百多强大的古魔藏匿在虚空中,不知如何探知他们的踪迹,于突然之间发动了猛袭!
只一开始便有二十余人遭难,血肉横飞!剩余的人被狂暴的古魔冲散,各自为战,于喧嚣中甚至不能彼此感知,都只能凭着自己的本事纷纷突围。
刘景升不知道最后有多少人冲出了包围,而自己即便是冲出包围似乎也不能最终逃出。
呼呼!
黑暗里古魔的呼吸渐渐粗重,而这一刻他的意识都已经有些恍惚,身上本就黯淡的电弧光如在寒风中飘摇的烛火,终是熄灭了。
这些兼具神性与兽性的古魔,此刻在他眼中,只剩下兽性,如饥不择食的qín_shòu,毫不掩饰吃人的yù_wàng!
“到此为止了吗?”
体内再也搜刮不出一丝气力,刘景升就这么漂浮在太虚中,极度的虚弱引起意念错觉,思绪被无限稀释放大,平生顷刻走马过,他竟说不出是更留恋曾经在神霄派的平淡日子还是广电宗的风光无限!
原来到濒死之际,一切都将如云烟消散。
“需要多长时间,在这世上便再也没人会记得我,曾经存在的痕迹就被完全抹去,如同从未有过我这样一个人?”
刘景升心中突然涌起巨大的恐惧,死亡并不可怖,未有留下足够流芳或遗臭的纪念而将被遗忘才让他感到恐慌。
哒哒!
踏步上前来的是原本隐藏在虚空中的一头血魔,通体深褐,形如鹰隼,一双翅子直如铁翎钢羽般铿锵作响,周身却血水淋漓,粘稠滴落,哒哒声正是血滴落空发出的回音。
血魔利爪如钩,轻而易举的就抓破了刘景升的琵琶骨,口中腥红的血水吧嗒吧嗒滴在刘景升脸上,染成一片鲜红。
就在刘景升闭目待死时,血魔狂戾的眼神突然像是蒙上了一层彩光,无穷匪夷所思光怪陆离的景色浮光掠影般闪过,最后化成闪烁晦明不定的毫芒。
毫光生眼,血魔身上的气息似乎也随之变化,如天空般高远,似风云善变。
一缕血光从它口中吐出,拈花般从虚空中撷下一缕光丝,如针,扎进了刘景升的眉心。
将死之人有大恐慌,倏然间一道光明垂落识海,演绎永生极乐,正值他心神失守道心沦陷之刻,轻而易举的就被这缕光丝中所蕴含的幻象所渡化。
血魔眼中的幻彩如潮水退去,又恢复了暴戾凶煞的嗜血气息,却不再对刘景升继续施暴,拍动了几下翅膀,身后有虚空如黑暗蔓延过来,将其掩藏。
刘景升本身却似虚幻般,周身荡起一轮波光,消失在原地。
…………
幻小蝶仍旧在那座高山绝壁之上,接引神幢完全显化出来,却仅有丈许来高,在她头顶的幻光中浮沉,徐徐的转动,似永无休止的挥洒无量光雨飞丝。
她双眸开阖不定,有无穷幻景不断附入顶上的幻光中,神幢垂落光辉,与幻光激荡,一浮一沉间就有轻微的爆鸣声传出。
在短短的半个时辰里就有五十三条粗大的仙气似是被神幢凭空从虚无中撕扯出来,如蟒蛇绞盘在神幢上,分明就是周断率领的众修,本欲退出这场纷争,谁料都被幻小蝶遥遥指挥诸魔灭杀于归途之中。
幻小蝶的眸光中流动闪烁的赫然是以这座高山为中心辐散无穷星空的场景。
光雨飞丝着落处,皆投影她心中。周断他们想逃离,苦轮一行要进攻,她尽数了然于胸。
一抹光华闪烁,一个呼吸之前消失在无穷距离之外的刘景升倏然出现于神幢内。这个在片刻前还沉沦于死亡的巨大恐惧中的仙人,此刻满目都是虔诚的礼敬之心,投入神幢之内,围绕圣王膜拜,浑身仙气激荡,如甘泉涌入神幢的缝隙中。
而他到底礼敬的是佛陀还是幻魔,有谁能知?又有谁在意?
那些想要离开乱魔星域的仙人,其中佼佼者如刘景升被渡化,稍稍不出色的就被击杀只被提炼了仙气来奉祭宝幢。想来也是,幻小蝶手下古魔无数,不缺虔心礼敬者,若非资质不凡,何必留其性命!
神幢内每时每刻都在滋生庞大的念力,那些古魔也就罢了,新被渡化的这几位仙人,都曾游走天下阅历颇丰,见识过多少山川锦绣风物人情,经历过多少悲欢离合喜怒忧愤,却在此刻悉数化为幻小蝶的幻术源头,让她本以为已经在这一境界达到极限的幻术变得更强大更繁复更难以揣测。
然而这对周断他们来说生死存亡的大事,实则也只是幻小蝶并不刻意为之的细枝末节。成则欣喜,被其走脱也无关痛痒。她最关心的,只是神幢内垂落下的光辉中所蕴藏的那丝丝道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