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心想,眼前这万里如画江山,若不都姓了曹,我如何能休息?数十年弹指一挥间,曹操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起,心中就有了争霸夺鼎的心思。这个念头升腾起来之后,就如同野草一般在他的心中疯长,再也停不下来了。
从小小的兖州,到坐拥兖、豫,再到荆州争夺战,再到如今的益州。他这一路走来,并不容易。是无数人的心血和尸骨,铺平了道路,把他送到了如今的位置。付出得太多,再要他停下来,他如何又肯甘心?只是这天下形势啊。曹操心中就叹了一口气。颇有种有心无力的感觉。
曹操的眼光开始散乱,心思却是不知道飘向何方去了。曹昂垂手静立,见父亲目光投向墙面,看着那幅巨大的地图发呆,心中不禁一叹。他知道父亲的雄心壮志,也愿意为此而贡献自己的全部力量。只是,只是那个人如同大山一般,压在父亲的头顶之上,曹昂想起那个人来,心中也是又敬又畏。
曹昂目光落在曹操脸上,父亲多久没有开怀笑过了?两鬓又添几许白发,面上更增数缕愁纹。这天下,这江山,确实是让人心动,可是,天命真的在我曹氏吗?真的能够争得过吗?曾经无数次在深夜思考过的问题,这一次,忽然又涌现在了曹昂的心头。
忠孝、君臣、父子、天下……无数个念头,从曹昂心中闪过。看着曹操一脸的疲倦,曹昂咬了咬牙,一发狠,就颤声道:“父亲,儿臣以为,若事不可为,不如罢之。如此,父亲可保名节,全宗族,显爵禄矣。”
曹昂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在这静室之中却是显得格外清晰。曹操虽然在发愣,但自家儿子的话语,他却是一字不差的听了进去。于是曹操愕然了,他看着这个长子,道:“子修你刚才在说什么?”
曹操一脸的不可置信,仿佛是在肯定,自己刚在出现了幻觉,曹昂并没有说话。但瞬间,在看到曹昂一脸的坦然,并打算再重新讲一遍时。曹操瞬间就勃然大怒。
一股无名之火从曹操心底窜了起来,他猛的站了起来,挥袖把案桌一拂,怒不可遏的骂道:“混帐!”
曹操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愤怒,悲伤,惊诧等等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百感交集。他万万想不到,自己最最欣赏、信重的儿子,被自己费尽心思呕心沥血培养的儿子,他竟然背叛了自己。他怎么敢?他怎么能?
在曹操站立起来发怒之时,曹昂就跪了下去,请罪道:“父亲大人息怒。”
息怒?曹操如何能够息怒。他在外面拼死拼活的,就想着为子孙打下一份基业来,结果自己的继承人却毫不珍惜,现在竟然说出了这种话来。真的是崽卖爷田心不疼啊。曹操盛怒之下,不禁想道,自己让曹昂作为继承人,合适吗?
曹操如同愤怒的狮子,在房间里转来转去,若不是跟前跪着的是他的儿子,他这会早就提剑砍了过去了。一股莫名的情绪在曹操心中酝酿却又发泄不得,曹操呼呼喘着粗气,双目通红。曹昂见了,心中不由懊悔,于是泣声道:“父亲大人息怒,是孩儿错了。孩儿之所以口不择言,是不忍见父亲操劳之下,愁容满面,日渐消瘦。孩儿不愿要什么基业地盘,只要父亲康健欢乐。”
这却是曹昂的心里话,一字一句,充满了赤诚。拳拳赤子之心,显露无疑。看着曹昂满脸泪痕,双眼孺慕之意表露在外。曹操心中火气顿消。不禁暗叹一声,这个痴儿。
曹操与曹昂性格极为不同,曹昂与他的兄弟们也极为不同。曹操或许是因为自己的少年过得太任性胡为了,所以对自己的儿子们就非常严格,尤其是长子曹昂。从小就让他们读书习武,曹昂更是儒家诸经烂熟于胸。这就导致了一个很大的问题,曹昂读经,那是真读进去了。曹操读经,却是对自己有用的就拿来用,对自己没用的就弃之如敝屣。所以后世的各种研究中,才会有很多人都把曹操列入法家。而从不会把他视为一个纯粹的儒家子弟。但曹昂就不同,他是一个典型的儒家子弟,儒家经典被他奉为圭臬。
所以,曹昂才会如此的痛苦。儒家的忠与孝,君与臣,他自己本身的理想和追求,各种义理思想经常在他心中盘踞交战。而这些,却是曹操不曾发现并了解的。
曹昂作为曹操的头号继承人,从小就带在身边培养,甚至早早就随父从军,跟着曹操身边一起征战,这是曹操的其他儿子不曾有过的待遇。曹丕曾经说过说自己也跟着曹操南征张绣,那会他才十岁,匹马而逃。这种事,不见诸于正史,而是出现于野史记载。而按正常道理推断,曹丕应该不会出现在那一次的战争之中。那一次,曹操仓皇逃窜,典韦,长子曹昂,侄子曹安民全都战死。曹丕真在军中的话,谁能够保全他的性命?他父亲的头号保镖,他的两个哥哥都死于乱军之中,谁都顾不上谁,谁还顾得上年仅十岁的曹丕?
这一世,因为刘备的乱入,历史的长河稍微拐了个小弯,变得不一样了。所以典韦没死,曹昂也无事。但正因为是如此,曹昂在军、政两方面得到了更多的锻炼。从而眼界大大拓宽,对这天下的看法,也渐渐有了自己思想的雏形。
可以说,曹操、曹昂父子俩,在三观上来讲,是不太一致的。曹操野心勃勃,雄心万丈,想的是拓土开疆,称孤道寡。曹昂想得更多的,只怕是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了。
所以,这就是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