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客厅的灯光洒落下来,亮如星海。
轮椅中的周彦召面色宁静苍白,望向对面的女人时,那向来清冷的神情竟多了一丝温柔:“轻姨,真高兴你能来,也真抱歉让你来,让你抛头露面实在太过冒险。”
“为我的小阿召冒一次险怕什么?”
那个叫做叶轻的女人笑了,眼神中除却宠溺还多了一丝笃定:“何况,我既然敢来,就已经做了充足的准备,不用担心。”
“你能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周彦召点点头,然后伸出手,握住了谭惜的:“谭惜,这是轻姨。”
“轻姨好。”谭惜微微笑着,轻唤了一声。下午的时候,她已经听曾彤解释过了,眼前这个女人是阿召母亲的至交好友,也是这世上最疼阿召的人。
而现在她也相信了这一点,至少阿召从没有用这样坦然的眼光看过任何一个人,包括他的父亲。
叶轻于是笑着抬眸,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起她:“你就是谭惜,我听说你很久了。”
“听说我?”谭惜被她瞧得不好意思,微微颔首,脸上也泛起酡红。
叶轻点点头,笑着说:“阿召向我提过你,小凡也向我提过你。”
“小凡?是易凡易医生吗?”
眼珠微微一转,谭惜恍然大悟地说:“他们都叫你易太太,难道……你是易医生的母亲?”
“猜得很对。”叶轻端起茶杯,笑容更加明灿温柔。
真是一位漂亮的女性。
或者根本不能用漂亮来形容,岁月在她的脸上沉淀出难以描摹的风情韵致,让人一望便心旷神怡。
谭惜便看得有些怔然,她顿了一顿,才迟迟地说:“难怪,我看着您就觉得面善,就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谁说不是呢?”
饮了一口茶,叶轻淡淡一笑,望着她的眼瞳依稀深邃:“我看到你也觉得很亲切,就像是故人一样。也难怪阿召会喜欢你。”
喜欢……
谭惜抿了抿唇,下意识地偷偷瞟了周彦召一眼。
察觉到她的目光。周彦召也回望向她。
那一秒,两人彼此望着。
虽然只是目光轻轻地碰触在一起。
那样静谧。
可这世间却仿佛空了下来,只余他们两人,和那胸膛里怦然不止的心跳。
在客厅里坐了一会儿,叶轻就声称要参观阿召的房间,由于周彦召腿脚不便,谭惜只有代劳。
其实她隐隐感觉到了什么,叶轻故意支开周彦召,恐怕是想找机会跟她单独谈点什么。
卧室的落地窗前,谭惜和她并肩站着。
窗外万家灯火,远方,海浪在夜幕中静静翻涌着,房间里只亮着一主灯,灯光宁静而温暖。
“我得谢谢你,因为一些原因,我不能常常陪在阿召的身边,多谢你,这段时间以来对他的照顾。”叶轻转眸,看向谭惜时,笑容和煦而温暖。
她这么说,倒让谭惜的心里猛然一刺。
咬了咬唇,谭惜鼓起勇气地说:“您的感谢我不敢当,他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绝大部分的责任都在我。您要谢我,还不如把我骂一顿更能让我好受呢。”
倘若不是因为她,他又怎么会坠崖?
倘若不是因为她,他又怎么会被那块大石砸中,继而瘫痪在椅?
“责任都在你?”叶轻蹙眉,饶有深意地瞅着她,“这我可没听阿召提起过。不过,你肯如此坦然地对我这么说,倒叫我刮目相看了。”
“他……”谭惜低眸,将唇抿了又抿,“都是怎么向您提起我的?”
叶轻淡淡一笑:“他说,他想成家立业了。我就让他把挑好的媳妇给我带来看看,然后,他就把你的照片寄给我了。他还说,你聪慧大方,有情有义,他很喜欢你。”
脸色蓦然间一僵,谭惜按着自己的手指,失神地站在那里,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叶轻便问她:“怎么了?你不想嫁给阿召吗?”
“不是。”
这才恍过神来,谭惜尴尬地笑了笑:“我的身份,也不配给阿召做妻子。我帮不上他什么。”
“身份?”叶轻摇头,“陈圆圆不过是个秦淮歌女,不还是一样成了吴王妃,身份又算得了什么?”
谭惜小声提醒了一句:“可陈圆圆是亡国祸水。”
“那就不说陈圆圆,说柳如是吧,她有情有义,胆略才学都不输给男人,虽然出身是低微了些,可她嫁入豪门之后,依旧伉俪情深为后人称道。”
叶轻转过头来轻轻一笑:“身份是没本事的人为自己偷懒找的借口,而我知道,你绝不是这样一个女人。曾彤都已经告诉我了,阿召生病的这段时间,你处事果断、临危不乱,你是一个很有才能的女人。假以时日你也可以成为阿召的左膀右臂,阿召需要你,也想要你,你又干嘛拿所谓的身份来妄自菲薄?”
“轻姨……”谭惜抬起头,只觉得她明眸朱唇,容光慑得人几乎窒息。
再也无法逼视,她又垂下长睫,胸臆里荡漾的满是不安。
久久地看着她,叶轻忽然叹了口气,语气也缓和下来:“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是为了林家的那个孩子吗?”
骤然间抬起长睫,谭惜有些愕然地看着她:“您怎么知道?是阿召他……”
“不,不是阿召。”
叶轻抚慰似的拍拍她的肩:“你忘记了,我儿子可是那个孩子的主治大夫呢。”
谭惜恍悟地点点头,靠在玻璃上,眸光却有一丝涩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