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阵剧烈的声响,他几乎是筋疲力尽地瘫进的曾彤的怀里,曾彤吓了一跳,摊开他的手心却看,里面黏糊糊全是鲜红的血。
“董事长!”
她掩住嘴惊叫了一声,然后无措地抬起头,望着对面的周彦召:“周先生,怎么办?”
脸色也顷刻变得雪白,周彦召摸索着沙发旁边的拐杖,却一不小心把拐杖蹭到了地上。
一瞬间心烦意乱,他看着面色慌张的曾彤,厉声道:“还不赶紧送医院!”
恍然大悟般,曾彤点点头,急忙拨通了楼层保安室的电话。
……
夜。
白茫茫的雨水将世界变成一片混沌,唯有医院里亮着几簇灯光,仿佛是唯一光明的所在。
特级病房里。
曾彤语气焦急地问着察看化验单的院长:“董事长怎么样了?”
院长抬了抬眼镜的框架,沉声说:“癌细胞扩散到了肺部。”
一旁,周彦召紧绷着唇,面色蓦然如雪。
曾彤下意识地看了他一眼,又皱眉问:“不是说是寻常感冒吗?”
并不松快地摇了摇头,院长接着说:“恐怕这只是董事长的借口而已,从各种迹象来看,病情恶化的很快,他应该早就有咳血的症状了,只是一直都在隐瞒。这次病发是已经病入膏肓再也瞒不住了,加上病人的情绪不稳定,似乎受了很大的刺激——”
窗边,蓦然间一道闪电,照亮了周彦召漆黑的眼。
曾彤轻咳了一声,打断了院长:“接下来该怎么办?”
院长尽量冷静地说道:“不建议再做切除病灶的手术了。癌细胞已经无法抑制地在体内转移,开胸手术除了让病人的身体更加虚弱之外,根本就无济于事。甚至,还会加速病人的死亡。”
小心地觑着周彦召的神色,曾彤的眉头越皱越深:“那么……”
院长轻轻叹息着:“接下来,只能尽人事听天命,用药物维持他的生命,给他提供最舒适的休养环境,让他能够稍微好受一点。”
他想了想,忽然又补充道:“另外,以他现在的状况,是绝对不能再受到任何的刺激了。”
曾彤有些尴尬地看了他一眼:“这个我们知道。”
院长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立马三缄其口。
脸色平静得仿佛浸着霜雪,周彦召冷冷地开了口:“他还能活多久?”
院长的神情僵了一僵,抚着胡须,他似乎颇为为难:“这个不好说。如果幸运的话,能撑个一年半载,如果情况不妙,也许……”
周彦召却抬手,示意他停止:“你们都出去吧。”
院长点了点头,悄声退了出去。
曾彤却站在原地,有些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她在想,要不要把谭小姐今天傍晚来过的事情告诉他。
这么想着,她又看了眼躺在病床上气息微弱的周晋诺,在心中叹了口气,现在这个情形,实在不该告诉周先生谭小姐的事情。还是等他心情好一些了再说吧。
“怦——”
门被人打开,又轻轻地阖上了。
房间里终于又静下来。
慢慢地转身,周彦召目无波澜地望着病床上那个面如死灰的男人。
一直模糊在记忆里的片段,却如同浸在水里的画般,一点点晕开了……
那是一个美丽的春日,花园里樱花开的正好,风吹过的时候,呼吸间就剩下了花香。
只有五六岁的他,拿着小铲子,呆呆地望着樱花瓣上静静躺着的鹦鹉:“爸爸,小小鸟怎么躺下不动了?”
那时候,父亲就蹲下来,轻声说着:“它死了,当然不会动了。”
他还小,有些茫然地抬起头:“爸爸,你也会死吗?你也会有躺着动不了的时候吗?”
“每个人都会死的。”父亲摸摸他的头发,漆黑的眼在一瞬间变得幽深了。
他读不懂父亲眼里的意味,只是本能地抱着他的腿痛哭起来:“爸爸不要死,阿召不要爸爸死。”
那时候,父亲怔了一下,然后难得和蔼地笑了笑:“爸爸不会死的,爸爸还没有看到小阿召长大成人呢,怎么舍得丢下阿召不管了呢?”
这样只鳞片爪的记忆,周彦召本以为自己早就已经忘记了,没曾想如今又都记了起来。却遥远的仿佛沙漠中的海市蜃楼,失而不得,遥不可及。
薄唇紧紧地抿起,他拄着拐杖,一步一步,缓而沉重地走到窗口。
雨已经渐渐停了。
楼下病房的阳台上,有个穿着病服的小家伙从门里蹿出来,兴冲冲地喊:“爸爸雨停了,我们可以丢纸飞机了。”
“那你丢吧。”房间里传出一个沉稳的声音。
“不,我要爸爸丢!”小家伙转过身,向着门里不依不饶地撒着娇。
“你这家伙!”
门里的男人低低笑着,然后忽然之间,一道雪白的光亮在漆黑的夜空中倏然滑过,迅疾璀璨的犹若流星。
“飞得好高啊,爸爸好棒!”
楼下,传来孩子兴奋的低呼。
楼上,周彦召沉默地点了一支烟,烟雾袅袅,仿佛是无形的手,渐渐缠绕着那莹白的一点。
记忆里的那份莹白似乎也被就此缠住。
夏日温和的风里,他羡慕地趴在窗户边,看着花园里庆嫂在给自己的孩子丢纸飞机玩。
“爸爸,我想要纸飞机。你也给我叠一个纸飞机吧。”他转过身,央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