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蓦然间静下来。
如同默片的电影。
周彦召的心,也在刹那一间,犹如沉进了一个黑洞。
那时候的他,只是怔然地跪在地上,握紧了双拳,几乎感知不到任何疼痛。
只是觉得空。
那样的空,几乎要把他的整颗心都挖走般的空。
后来,皮带被抽得断裂开了,庆嫂哭着拽着父亲的手,请求他不要再打下去了。父亲这才收了手,头也不回地摔门而出。
那之后,他发高烧,烧了三天三夜。
浑浑噩噩中,他记得父亲把他关在房间里,除了庆嫂之外,只有几个医护人员进出。
终于,那种浑噩的滋味消退了一些,他听到父亲久违的声音:“烧退了吗?”
“退了。”
父亲沉了沉声音,严厉地吩咐道:“等他醒了,让他把旷课剩下的课文抄上一百遍,不抄完不准出来。”
自那以后,整整五天,父亲都没有再回过家门。
他不知道父亲去了哪里,也无暇去知道,只是没日没夜地伏在桌案上,一遍一遍地抄写着课文,抄到手都抽筋了,指间磨出了水泡,又磨破了蹭出了鲜红的血。
最后,还是庆嫂心疼他,端着一碗热乎乎的面汤走进来,柔声劝他:“阿召,今天是你生日,吃碗长寿面吧。反正你爸爸也不在,休息好了才有精神做功课呢,是不是?”
他犹豫了一下,却并没有停下笔:“爸爸呢?”
庆嫂面色微微一僵,低声说:“他去北海望祭拜你妈妈了。”
他这才丢下笔,抬头愤然地看着庆嫂:“爸爸为什么不带我去?”
“这……”庆嫂的脸色更难看了,她把面推到他的面前,劝慰说,“先吃吧,一会儿面就缠在一起了。”
捧着掌心里热腾腾的面碗,周彦召的眼中微微一红,哽咽了一声,才低声问:“庆嫂,我妈妈,真的是因为我才死的吗?”
庆嫂叹了口气,抚慰似的摸摸他的头顶:“……我来周家的时候,你都已经能满地跑了,我也没有见过你妈妈啊。不过,听说是的,听说你妈妈是一个很好的人呢。”
昏暗的灯光中,他抬起头,只觉得眼前一片朦胧:“那为什么爸爸会这么对我?”
庆嫂支支吾吾地回答:“可能是,他太爱你妈妈了吧?”
他不相信,固执地继续问下去:“既然这么爱我妈妈,为什么爸爸还要娶宁姨?”
“这……”庆嫂一怔,一时竟无法答下去了。
“我讨厌爸爸!”他便握紧了手中的笔,恨恨地说道。
庆嫂慌忙捂住他的嘴,小说警告他:“这话不能再说了,要是让周先生听到,一定还会再打你的。”
憋闷的空气中,他缓缓点了点头,心里的恨意却就此生了根。
这样的恨意……
究竟维持了多久呢?
一年,两年,三年……起初也只是闷在土壤里的根,并没有机会去抽枝发芽,可是,十五岁的那件事,那些个鲜血淋漓的夜晚,那个冷漠离去的背影,却让这场畸形的恨,如同毒蔓一般,疯狂地滋长在他的心口。
后来。
他们都长大了。
他越来越沉默寡言,越来越恪尽己守,父亲也越来越讨厌他,疏远他。
萧家的那个孩子则不同。
萧家大少精明能干,走到哪里都是众星捧月的对象,萧家二少又天**热闹,爱说话爱交际,人见人喜欢。
因着商业合作的关系,周家和萧家的来往也越来越密切。
又一年春日,草长莺飞,花香氤氲。
高尔夫球场的草已经修剪整齐,宁姨带着两个儿子来到他们家里作客。
“文晟又长高了,真帅气啊,文昊也不赖,已经变成小大人了。”
花园中,父亲笑呵呵地,分别拍了拍文晟和文昊地肩膀。
萧文晟也爽朗地笑着:“周伯伯,我们去打高尔夫吧,我昨天刚学的一种杆法很厉害呢,正想向您讨教讨教。”
“好好好。”父亲高兴地点头不已。
倒是宁姨朝屋里问了一句:“阿召呢?”
父亲脸色微沉,语气疏离地回答:“别理他。他今天处理不完公司的事情哪也别想去。”
萧文昊于是调侃似的笑起来:“周伯伯,我怎么觉得你对哥哥比他还亲呢。”
父亲也大笑起来,朗朗笑声中,他亲昵地摸了摸文昊的脑袋,大声道:“错了,我最亲的是咱们文昊。”
紧接着,是一片其乐融融的哄笑。
幽暗的房间里,周彦召就坐在窗口,沉默无声地望着他们。
他看着他们的眼光,并没有多么的憎恨,也没有多么的冰冷。
却仿佛了万年的冰雪,又仿佛隔了一整个世纪,那样疏离的漠然,几乎是像看着一群与自己无关的陌生人。
风声鹤唳。
灌耳的大风中,纸飞机打着旋砸到了对面的树干上,又重重地跌落下来,浸入肮脏的水泊里。
记忆里的那抹纯白也瞬间消失无踪了。
“爸爸,呜呜……我的飞机不见了,呜呜……你赔我飞机……”
楼下,小孩子扒在阳台下,可怜巴巴地望着被雨水蹂躏的纸飞机。
屋里的男人终于走出来,他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