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孕?
周彦召的身体晃了一下,耳边轰然乱响着,眼前也有些发昏,还好曾彤及时扶住他:“周先生,您还好吧?”
一瞬间回过神来,周彦召努力静下心,摆了摆手,疲倦地说:“你们都出去吧,我想陪陪她。”
曾彤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病房里的人,最终还是松开了他,低声说:“好,我去处理公司的事情,有消息再来找您。”
周彦召点头,等他们都走了,他才转过身,推开病房内室的门,一步步慢慢地往病床边走,他的神色有一丝沉痛。
病床上,谭惜像毫无生气的石膏般,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她的脸色白的几乎像是透明的,同样雪白的纱布一层层的缠在她的眼周。周彦召远远地看着,心像是被一只手狠狠地攥了一下。
他抿了抿唇,在床沿坐下来,伸手去握她冰凉的手,她却一把挣脱了。
周彦召一怔。
一动不动地看着她,良久,他终于眨了下眼睛,大概又过了十来秒,他才开口:“你醒了?”
谭惜没有说话,也任何没有反应,仿佛刚才的那个动作只是她在梦呓。
“你额头上都是汗,是不是不舒服,还是空调吹得太热了?”
停了一阵子,周彦召从床边拿了一个毛巾,作势去擦她的额头,直到擦到纱布边缘的时候,他的手微微颤了颤,谭惜也侧过了脸,淡淡开口:“我们离婚吧。”
周彦召僵在那里,放在她手臂上的手也有些控制不了力道,微颤地在捏在她的骨头上。
因为被蒙着眼睛,谭惜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就连声音都平静得仿佛没有任何情绪:“还有,我是不会把孩子生下来的。”
心里的血肉忽然间被人捏得迸开了来,周彦召猛地抬起头,俊雅的面容有轻微的扭曲,黑幽深邃的瞳孔也慢慢收缩:“你恨我,对不对?”
唇角微微扯动了一下,谭惜漠然地躺在那里:“我不恨你。我们只是……没有必要再守在一起了。难道你觉得,我们之间还有可能吗?”
他知道,他伤她如此之深,本不该再奢求什么。可是——
“孩子是无辜的。”周彦召抬头,白亮的灯光刺得他眼睛有些干涩。
谭惜点了点头,很郑重地说:“你说的对,孩子是无辜的。我不想他长大后变成你这个样子,所以,还是不要长大的好。”
如同被千万根针狠狠地刺进心窝,周彦召紧抿着唇,从内心涌出的悲恸一点点蔓延到他的全身。
半晌,他才哑着声音缓缓地说:“到底要怎样做,你才会原谅我?”
谭惜无声地笑了笑:“原谅?我已经原谅你了,从今天起,我跟你就是毫不相干的两个人,也请你,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
周围再也没有任何声音,他走了,果然是很听她的话。
认识周彦召这么久,她欢喜过,彷徨过,幸福过,也心灰意冷过,但是再心灰意冷的时候,她也不曾真正地想过离婚。
只因一想到离婚,她就感觉到抽皮剥骨般的疼。
可是如今,身体上的痛贯穿了心,她的世界漆黑一片,看不到光明,就在这片深不可测的漆黑里,太多的往事又轮番上演。
她突然觉得走不下去了。
周彦召会变成这样,其实她早就应该明白的。
她见识过他的温柔,也见识过他的绝情,他本来就是有着严重心理缺陷的人,在天使和魔鬼这两个角色中轮番转换、乐此不疲。
曾经,她以为,凭借着她,凭借着他们的爱情,总能让他变成她心目中的样子。
可走到今天这一步,她才发现,自己是多么得傻。
她可以毫不犹豫地为他去死,却不能忍受他三番五次的怀疑和猜忌。
而现在,他们的爱情已经油尽灯枯了,再无谓地坚持什么,也都是徒劳。
谭惜甚至觉得好笑,如此简单好做的选择题,早在一开始她就已经知道了答案了,她居然还过了那么久才得出选择。
想到这里,她轻轻握住自己的手,因为不能哭,只能忍着,疼得全身痉挛,顿时觉得活在这个世上连呼吸都是难事。
……
连呼吸都觉得是难事的人,却也不只是她。
医院里密密麻麻地都是消毒水的味道,又密密麻麻地灌入周彦召的鼻息,他闭了闭眼,眼前不断闪过的却是父亲和谭惜的容颜。
慢慢地倚在白墙上,他恍惚地想,她好像宽恕了他。
可是他知道,宽恕,才是对一个自知犯错的人最大的折磨。
那么这么多年来,爸爸又承受着怎样的折磨?
他好像突然更懂爸爸了,可是爸爸也已经永永远远地离开了他。
好像什么都已经离他而去了。
离开医院的时候,天已经暗了,外头响了好几个闷雷。
曾彤吩咐司机开得慢一点,雨急急促促地下了一阵子,等到家的时候,已经全然停了。
下车后,一个小孩子的球砸到了过来,差点砸住他的拐杖,司机在旁边喝了一声,那孩子吓着了也没敢过来捡,远远地跑开了。
周彦召却僵立在那里。
孩子。
他忽然想到了和谭惜的孩子,他们曾经也有过一个孩子,但是最终没能保住。
而如今,他终于又有一个孩子了。这本是他梦寐以求的,可是为什么,此时此刻,他竟一点也不觉得开心?
阿晴已经不见了,他派人去找,至今还没有踪影。
如今,空荡荡的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