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很倒霉的一天。
下午,我像往常一样在酒店接待了欧阳琛,一觉醒来天都黑透了。
离开时老钟跟我争执了几句,说是晚上欧阳琛要去会所里谈生意,让我尽量避开他。
我知道,他是个体面人,更是十分低调的体面人,所以不想让别人知道他跟一个陪酒女有什么牵扯。但那天我也是倔了,非要去会所上班不可。老钟拗不过我,只得开车把我送过去。
赶到会所的时候,我还差点迟到。还好,今天客人不多,张玉也没吵我。
快散场的时候,一个叫钱永霖的富商给我送了几个花篮。会所的花篮都是有提成的,一个500,对对分成。所以收到花篮的时候,我还被人调侃了几句。
可是女人多的地方终究是是非多,当天晚上接到钱永霖的是三楼的陪侍沈安妮,也是我们这里的台柱子。而我呢,不算正经陪侍,只是一个弹钢琴走过场的,论理说,这些个花篮越过她而给了我,是很驳她面子的。
她自然很生气,二话没说就把我拉到门口,给了我一巴掌。
而那个时候,欧阳琛刚好路过。
我愣住了,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看着他从我们旁边走过去,连眼都不带眨的,仿佛根本就不认识我。
该怎么说,我心里的感觉?
人的心,都是肉长的,虽然我曾一次次的告诫自己,他只是客人,一个比较仗义的客人,他对我是没有感情的,也不该有感情。
可是,当这一幕真的出现的时候,我心里不是不难过的。
冲动之下,我拿旁边的酒瓶子砸了沈安妮,算是跟她结下了梁子。事后当然我也后悔,在这种地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低调点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但那个时候,我的脑子就像是被人挖空了一样,直到见到欧阳琛的时候,依旧还是空荡荡的。
夏日的夜格外漫长,那天晚上下班,老钟就给我打了电话,让我去凯旋广场等一下。到了那里,果不其然停着辆黑色的宾利。
这是欧阳琛的车。
上车时,他正全神贯注地摆弄他的文件,我偷偷瞟了一眼,满满的行程表。知道他还在忙公事,我很识相的把脸转过去。
也许是百无聊赖,透过墨黑色的玻璃车窗,我开始端详起旁边这个人的脸。
据说,他是从华尔街来的侨商,小三十,未婚,身价数十个亿,这几年海滨市的房地产资金链,都是他在中间牵着头,可以说,他是站在这个城市最顶端的那一类人。
这样的人,原本是不会跟我有什么交集的,可是此时此刻,他却坐在我的身边。那么近,近得让我忍不住去打量他的面容。
他好像有点回族的血统,所以五官格外深邃。此刻他微垂着眼,长而黑浓的睫毛覆住炯亮的眸色,每次有车迎面开过,右侧的半个脸庞便会浮现出来,接着又暗淡下去,仿佛铅笔扫出来的阴影,开笔时浓烈,结尾寡淡却依稀别有深意。
时光在静默中流逝,车驶出凯旋广场后过立交桥便到了香樟小路,之后在香樟小路左拐向西缓缓行驶着。放眼望去依稀能看到海边高耸的灯塔,右边露出鳞次栉比的温泉中心。要是去酒店,早该拐弯了。
我渐渐觉得不安,可这一路,欧阳琛不是接电话就是看文件,内容大多是股市和生意上的事情,有时英语有时国语,我听不太懂,也插不上话。
直等到他挂断手中的电话,我才小心翼翼地问:“不回酒店吗?”
“嗯。”欧阳琛关掉手机。
一路再没有别的话,他本来就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我早就习惯了。其实这样也好,他要是话多了,我应付的也多,还不够累心的。
车子继续向北开去,在细雨霖铃的街灯下,两旁的景色在光幕般迅速地向后褪散,正前方,岐山那朦胧高大的山影在渐渐逼近,良久良久,我才注视着黑黜的山影,轻轻念了句:“要去北海望吗?”
海滨市临的是南海,但却有一处向北而坐的山麓,地势平坦,风景宜人,据说站在山麓之顶极目而去,甚至可以望到北方辽阔的渤海。当地的房地产商在此处修建了许多专供休闲度假的别墅,人称北海望,许多来海滨闯荡的北方人,都很喜欢到这里度假,以解思乡之苦。
在海波起伏的苍白光亮中,我有些恍惚,我就是个土生土长的北方人。
欧阳琛没有回答我,车沿着小路缓缓驶上山坡,穿过细细的黑栏栅后,右拐进了一间欧式的海边别墅,然后停下。
一下车,嫩叶的香气伴着清凉的海风扑鼻而来,在渺不可知的黑夜里,新绿已经早早地散发出花草的馨香。
欧阳琛率先向屋里走,我关了车门就要跟上他,老钟却突然低声叫住我:“叶小姐。”
“嗯?”
老钟迟疑了片刻,才微笑着说:“生日快乐。”
“啊?”我颇感意外,“谢……谢谢。”
但是,他怎么会知道我的生日呢?
老钟有些不好意思,转过头轻声咕哝了一句:“不用谢我。”
这时欧阳琛已经走远了,我满腹狐疑的跟上去,推开门的刹那,满室华灯流光溢彩,一行穿戴统一的服务生齐齐躬下身子,声音如海涛般洪亮:“叶小姐生日快乐!”
我不禁怔住了,这时候,我就算再傻,也知道是谁的安排了。
晚餐吃的是极为地道却又家常的北方菜,风林茄子、粉蒸肉、酱骨架、京酱肉丝、地三鲜……一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