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的路上,天阴沉沉,像是要下雨。
大片大片铅灰色的云在空中肆意堆积着,整个城市暗无天日。
谭惜的心,也像是被谁涂了一层厚厚的铅,暗无天日。
忽然有点走不下去,她停下来,伸手扶了一把路边的灯柱。
她忘不了宁染方才讲的那个故事,也忘不了她方才凑巧碰到的那个女孩——那个自称是周彦召未婚妻的疯女孩。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有想过要不要去找疗养院的负责人问一问,问问那个女孩到底是谁。
但是她忍住了。
不是不想问,而是不该问。
一旦问了,她的心就又会陷落一分。她原本……就不该陷落的。
心闷闷的堵得难受,谭惜低眸,忽然发现自己的手机在闪,打电话的是冰冰:“出什么事了?”
“上次你托我帮你要的监控。我要到了!”
……
十分钟后,谭惜跟着冰冰去了会所附近的一家网吧,落落也跟着去了。
一路上冰冰都绘声绘色地说着:“你都不知道,那个管监控的老张,嘴严的跟被人糊住似的,我怎么求他他都不肯给我,说是怕得罪人。幸亏我还有一招美人计,直接就把他制得服服帖帖的了。小西姐,我厉害吧!”
谭惜一直听的心不在焉,并没有接口。倒是落落听的不耐烦,直接打断了她:“好了别说了,快拿来看看吧。”
“要你多嘴。”冰冰白了她一眼,转身把u盘插进去。
在电脑上操作了一阵后,她调出了一段视频,并指给谭惜看:“你看,这是那天你出车祸的视频,这是落落的车,这是肇事者的车,这一辆是周彦召的车。你出事后,他确实上了肇事者的车,跟那个人谈了些什么。”
心蓦地又凉了几分,谭惜抿了抿唇,指着肇事者的车说:“镜头再拉大点,能看清肇事者的脸吗?”
冰冰摇了摇头:“看不清的。她刚好带了一顶帽子,挡得严严实实的。”
谭惜没再说话,心里已经大约猜出了是谁。因为落落说过,那个人是那天在以吻封缄的客人。
以吻封缄每天晚上都有成百上千个客人,可是跟她谭惜有仇的,却只有那么一个。
黎秋……会是黎秋吗?
但是,她怎么会跟周彦召凑到了一起?
落落则说:“这次你肯相信我了吧,我说过我没有骗你的。”
谭惜深深呼吸,然后转头对落落说:“既然如此,那天周彦召看到你之后,他跟你说了什么?”
落落似乎有点心有余悸,脸色微微发白,面上还是强撑出一副不屑的模样:“他让我去当替罪羊,他说即便我不承认也有办法让我承认,还劝我最好不要跟好日子过不去,跟他过不去。”
她说这话的时候,谭惜的脑子里下意识地浮现出周彦召那张温润如玉的脸,却又觉得陡然一寒。
“小西,你知道你第一天来的时候,我为什么要设计让你得罪周彦召,而不是萧文昊吗?”
落落索性一口气说到底:“萧文昊这人就是个刀子嘴,坏的时候也就那么一阵子,事儿过了他人也忘了。可周彦召不一样,谁要是得罪了他,那就别想再有翻身的可能。”
谭惜没言语,她推开门,一言不发地走到了阳台上,萧文昊的警告似乎还浮在耳边:“小西,你可要想清楚了,有些人是披着羊皮的狼,吃人的时候连骨头都不带吐的。”
周彦召……
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从第一次相遇,到车祸的时候他联手别人一同欺骗自己,到后来三元巷要拆迁自己不得不去求他,再到他们的事情被新闻恶意曝光闹得满城风雨,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太过巧合。
他到底为什么要接近自己?
是真的如他所说的,他喜欢上了她?还是,根本就另有所图?
可是他图什么呀,她不过是三元巷里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到底有什么值得他这么大动干戈的?
谭惜想不明白,并且越想越不明白。
但有一件事,她还是明白了。
这么多巧合都凑在了一起,凑在了他的身上,那就不能算是巧合了。
雨开始落,先是嘀嗒,嘀嗒,晕染在干燥的柏油马路上,接着越落越急,密密麻麻……
谭惜抬起头,望着着漫天猝然而落的雨,忽然就有了一种梦醒的感觉。
想想也真是可笑,王子和灰姑娘的桥段,她居然差点就愚蠢地当真了。
可是,现实里没有童话,更不可能有王子。
谭惜弯了弯唇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
她想,她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
……
回到会所的时候,雨下得小了些。阿兰一见到谭惜,立马就笑逐颜开地跑过来,拉住她的手:“小西姐,姐夫订你的台呢,你快去呀!”
谭惜却轻轻拂开了她的手:“阿兰,以后别这么叫了。人家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有些亲戚是不能乱攀的。”
“怎么啦?”阿兰不明所以,只当她是害羞,就拉着她继续劝:“好啦,我不叫了还不行嘛,小西姐,你快去吧,人家周大少爷已经等你等很久了。”
“他现在来了也好。”谭惜想了想,转过头,一脸平静地对阿兰说,“让他再等我一会儿。”
“还等啊,再等黄花菜都凉了。”阿兰瘪瘪嘴,谭惜也没理她,径直出了以吻封缄的门。
打了辆车以最快的速度拐回自己家,谭惜小心翼翼地把那副莫奈的画从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