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玩了命的跑了一路,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家。一进门就把门窗堵了严实,连灯都不敢开,就那么坐在地上哭。哭累了,才睡过去。
醒了之后再哭,满脑子都是义父对我的好,我活了十多岁,淘气的事儿没少干,哪回义父都没舍得打我,有时候巴掌举起来老高,就舍不得往下落。现在我盼着他能赶紧回来,打我一顿也好。
第三天,门外面总算有了动静,我听见有人敲门赶紧爬了起来:“干爸,是你么?”
门外面的人也不说话,就那么使劲儿的敲门。
我能听出来,那敲门的动静离着地面也就一尺来高,像是有人用脚踢门,可是脚踢的动静没那么小!难道义父受伤了?
我拉来门一看,门外面趴着个人,那人后脑勺上开了一道半尺来长的口子,伤口下面都能看见白花花的脑瓜骨。两条腿齐着膝盖没了,小腿的位置光剩下一片撕烂了的肉条。
“谁!”我自己都听出自己的动静不对。
那人勉强抬起脑袋,我才认出那是叫小栗子的中年。
我也不知道从哪来的胆子,抓着他的衣领把人拖进了屋里,扒着门看看外面没人,才赶紧把门关好。
等我回屋时,小栗子不知道怎么弄得自己靠着棺材坐了起来,瞪着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我不放。
我让他看得心里直发毛,抓过满后面的斧子举在手里:“我干爸呢?”
小栗子开口了,他说话那动静却冷得吓人:“他倒是没死,但是不知道哪去了。他让我给你带个话,拿上神龛下面的东西,过去找你宋姨。”
“你给我说清楚,我干爸怎么了?”
我话没说完,就让小栗子给吓了一跳。他竟然趴在地上闻我喝剩下的半碗酒。
我当时就懵了:“你他妈傻呀?你想喝拿起来喝不就完了么?闻什么闻?”
“人死了,只能闻不能喝!我死得时候,就像现在这样儿,腿没了,想跑都跑不了。只能贴在地上爬……,不信你看看。”
小栗子故意把手扬了起来,伸着十根光秃秃的手指头在我面前直晃:“我的手指盖都在石头上磨秃了,手指头断在石头缝里扣都扣不出来,就这样我也没跑了……”
“你……”我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小栗子用手撑着地蹭蹭几下爬到我面前,鬼哭似的喊道:“老子真想弄死你!你是个灾星,你爹也不是个东西。谁再跟我说‘王丑是傻子’,老子就撕了他。他把我们都算计进去了,都算计进去啦……”
小栗子血肉模糊的手,差点就贴在了我脸上,几根露着骨头的手指尖,直奔着我眼睛扣了过来。
我眼前一黑昏了过去,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小栗子已经不知道哪去了,地上留着两道像是人腿拖过的痕迹,却告诉我他肯定是来过。
家里我不敢再呆了,赶紧从神龛下面摸出一个红布包,夹着往宋姨家里跑。
宋姨住的地方离我家不远,这十几年她常跑来照顾我们,有几次我偷偷喊她干妈,她也笑着答应了。我义父虎着脸不让我瞎喊。
宋姨看见我夹着一个布包,脸上顿时没了血色:“老王是不是出事儿了?”
“宋姨……”我哭哭啼啼的把事情说了一遍。
宋姨听完坐在椅子上呆了老半天,才红着眼圈收拾了一点东西,拉起我往外走:“跟我走,我带你去找你师伯。”
“师伯?”
我从来就没听我义父说过,他还有个师兄。这些年也没见有谁跟他来往。可是,宋姨说完那句话之后,就什么都不说了。
我也不敢多问,就知道跟在他们后面走。
她带我坐了长途汽车走了一天,到天黑的时候,才忽然喊住了司机让他靠边停车。
那个司机一只手手把着方向盘,脑门子上汗珠子直往下淌。眼睛直勾勾的往前看,根本就不转头瞅我们,伸出来收钱的那只手抖得厉害,看那样像是快抽筋了。
宋姨把钱放他手里之后,拉着我刚下车,那司机就一脚油门冲出去老远,像是要把车开飞了似的跑没影了。
我这时候才看见,道边除了一片黑漆漆的树林子什么都没有。可那司机怎么会吓成这样?没等我想明白,宋姨已经拉着我进了林子。
我俩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了半个多小时,才远远的看见了一间亮着灯的瓦房,宋姨敲开门,跟屋里走出来的老头说道:“这是王丑的干儿子,他出事儿了,让我们来找你。”
老头看了我两眼:“进来说吧!”
等我进屋坐好,那老头才开口道:“你叫王魂吧?我是你爹的师兄,宋忠。你爹跟我说过你,也嘱咐过我,万一哪天他让你来找我,我就带你入门。”
我怯生生的问道:“入什么门?”
“棺材门!”宋忠慢慢说道:“我和你爹都是棺材门的人。棺材门传到我们这一代也就剩我们俩了,棺材门人才凋零,不是因为我们不尽心收弟子,是因为活死人不好找。”
我打了个寒战:“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宋忠瞪着一双没有人气的眼睛:“我说你是死人。不光是你,我和你爹都是死人。”
宋忠像是怕我不信,从抽屉里抽出一张纸扔到面前:“看看吧!”
“验尸报告!你死了?”我当时就被那份报告吓了一跳,验尸报告的第一页上就是宋忠的照片,拍的好像是一个凶杀现场,宋忠就仰面朝天的躺在地上,心口窝上插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