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从璟莞尔,他自然是清楚述律平的彪悍程度的,心想述律平虽然是个人物,但这回运气不好碰到郭威,也实属无奈。
“之后战局如何?”莫离开口问道。
“君子都参战后,述律平只得退回城中,再无力反击,我部遂联合鞑靼部围城而攻,卑职离开西楼时,鞑靼部大军正在猛攻城池。”使者说道。
“好,你下去先歇息。”李从璟见使者已经将战局说完,便放他下去,一路奔‘波’,此人满面风霜,也是累得不轻。
“怪不得耶律阿保机退得那么快,原来是后院失火。”莫离轻笑道,看向李从璟,“这倒是个好机会,军帅打算何以应对?”
莫离这话方落,诸将都眼‘露’炙热看向李从璟,毕竟这是难得将契丹重创的机会,运作得好,不说亡其国,至少可动摇其根本。如此良机李从璟自然不想放过,正‘欲’开口,桃夭夭进‘门’来,脸‘色’有些不太好看,递上来一份情报。
能让永远一副漫不经心模样的桃夭夭脸‘色’如此变化,李从璟已能预感到情报的分量,当即展开来看。
看完情报,李从璟面‘色’肃然,对堂中众人道:“诸位先回,至于往下征战如何进行,明日本帅自有军令。”
幽州诸将得令告退,李四平、大明邢等人虽然还有话想说,但见李从璟眉目‘阴’沉,却也不敢不识趣,都陆续退下。
李从璟将情报递给莫离,伸手挤压眉心,心情复杂。
莫离与王朴一道快速将情报浏览完,都很惊讶,放下情报,便是以莫离那洒脱‘性’子,也禁不住眉头蹙起,面‘露’不快,道:“这些人真是疯了!”
这情报中说的,却是中原腹地一场‘性’质严重、影响巨大的军变。
戍守瓦桥关的天雄军都指挥使杨仁,因换任归向魏州,却在半途接到李存勖敕令,让其留屯贝州。时值魏州有讹传,皆言郭崇韬杀李继岌,已在蜀中称王,因是被族灭;又有人言,李继岌被郭崇韬所杀,刘皇后归咎于李存勖,已经弑杀皇帝。谣言四起,而官府不能辟谣,致使人心惶惶。
天雄军由魏博军整编而来,士卒多为魏州人士,却因李存勖之令,留驻贝州,有家不能回,以至于怨声载道。杨仁亲卫皇甫晖聚赌失利,恼火之下,竟然纠集徒众威‘逼’杨仁占据魏州谋反,杨仁不从,竟被皇甫晖杀之。皇甫晖自知威望不足以领军,便彻夜胁迫了贝州效节军都指挥使赵在礼,‘逼’其为帅。赵在礼胆小怕事,为免遭毒手,只得应之。
天雄军遂‘乱’贝州,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之后一路蹂躏临清、永济、馆陶等县,移师魏州。魏州守将昏聩无能,旦夕间被赵在礼、皇甫晖等人攻破城池,‘乱’军声势由此大振。
王朴拿起那份军报,轻声念道:“我辈十有余年为国家效命,甲不离体,已至吞并天下,主上未垂恩泽,翻有猜嫌。防戍边远,经年离阻乡国,及得代归,去家咫尺,不令与家属相见。今闻皇后弑逆,京邑已‘乱’,将士各‘欲’归府宁亲,请公同行。”摇了摇头,“皇甫晖这一番话,倒是好一番大义凛然之词,不过后面这句才是真心之言:三军怨怒,咸‘欲’谋反,苟不听从,须至无礼。”
放下信笺,王朴终是忍不住摇头,感慨道:“骄兵悍将到了这种地步,咸有不满,士卒便敢弑将,将士便敢谋反,这种军队要来何用?”
李从璟沉‘吟’不语。兵骄将悍,固然如此,但就如皇甫晖所言,若非李存勖这些年来猜忌功臣,对将士鲜有恩泽,现在也不至于因为郭崇韬之死,而使天下动‘乱’至此。
先前两河南北屡发大水,李存勖却不理国政,只顾与刘氏四处游猎,吃住奢华,护卫动辄过万,时值地方无粮无财,百姓避之如避蛇蝎,以至于李存勖回都时,将士竟然无粮果腹,四处焚屋毁器发泄怨气。
国库无粮时,太史上奏,请拨内库给军用,刘皇后不肯,宰相屡次上奏,刘皇后便携三位年幼皇子并三件银盆,到李存勖面前,对宰相说:“外人谓内府金宝无数,向者诸侯贡献旋供赐与,今宫中有者,妆奁、婴孺而已,可鬻之给军。”意即:四方朝贡都已赏赐完了,内库无财,宫中就剩下这些东西,把它们分给军民吧。宰相们瞠目结舌,只得陆续退去。
“中原局势动‘荡’至此,李哥儿预备如何?”莫离问道。
李从璟反问莫离,“你以为该当如何?”
莫离道:“自郭崇韬死于两川,先有康延孝之叛,现有赵在礼之‘乱’,中原大地一片‘乱’象,此间之事岂是巧合?王师平定蜀地,令天下震动,大唐国势之盛,如烈日当头,诸侯皆以为大唐要廓清宇内,及至郭崇韬死,有志者莫不捶‘胸’顿足。然则以离观之,朝廷之‘乱’象,早已彰显,君上不仁、‘奸’臣当道、功臣避舍、朝政荒废......我大唐入主中原才几年,如何经得起这般折腾?今各镇叛‘乱’不休,若君上能雷霆制之,尚有余地,如若不能......”说到这,莫离直起身,认真看着李从璟,庄重道:“怕是中原腹地将再起千里烽烟,届时神州陆沉,日月移位都不无可能!”
见李从璟仍旧沉‘吟’不语,堂中又无外人,莫离索‘性’放开了来说,“今我幽州数万大军奋战在外,凭数年生聚之力,千辛万苦取得渤海之胜,何其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