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有愧色的众人,无不纷纷上马,有些已经软到在马车上,实在已经没什么力气的战士,这会儿也都跳将起来。
李荣翻身上马,心中已是开始后悔:今日他为何不回头去接应李从璟?虽然临行时李从璟再三叮嘱,要他严守军令……但要是将军都没有了,还守他娘的哪门子的军令!
这一刻,大军的气氛实在是沉闷,仿佛千年火山要喷发,众人心情都极度紧张。心情能传染,气氛能感染,桃夭夭这会儿似乎也没有先前那般坚定,她翻山上马的时候,心中也在嘀咕:“莫不成李从璟还真有不虞?”随即,她又摇摇头,自顾自道:“这不可能。”
鬼知道她为何对李从璟如此有信心,但即便如此,她还是跟上大队步伐,甚至超过了后队。
大军奔出没多远,前方夕阳下的官道上,忽然出现一群骑兵。
那领头的一人,骑士和战马都有一股无可匹敌的气势,就像是天神下凡一般,仿佛他所到的地方,都有大道。凡没有道路的地方,被他马蹄一踏,也会生出一条道来。
除了李从璟,不会是其他人。
“大哥!”
“将军!”
谢天谢地,众人心中无不松了一大口气。
眼见骑队在夕阳中奔行过来,李荣眼圈一红,差点儿落下泪来。
“哈哈!”李从璟跳下马来,兴致高昂,“这回收获颇丰啊,足够百战军过一个好年了!不枉我等拼命一场,端得是物有所值,可喜可贺!”
他笑声响亮,却见面前众人脸色有些复杂,气氛也很异常,瞧他的眼神更有些无法言说的意味。
李从璟怔了怔,纵他心思剔透、智慧非常,一时也搞不清楚什么状况。止住笑,纳闷道:“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他当然不知道,他的这些部属,方才差点儿要自杀谢罪了。他更不知道,他方才那句话,简直击中了众人心底最脆弱的部分——主将深入敌镜以身犯险,差点儿回不来,为的不过是给部下筹措过年的物资,这是何等恩情——虽然他并没有混到差点儿回不来的境地。
“将军……为何此时方追上来?”李荣咽了口唾沫,出声颇有些艰难。
“哈哈,原来是为这事!”李从璟“恍然大悟”。满不在乎一挥手,笑道:“你道你等归途为何一帆风顺,什么事都没有?那都是本使带着君子都,为你等在旁掠阵,拦下了一股股梁军,所以这才无暇跟上来与你们汇合!”
他这话说出来,风轻云淡,但是众人听在耳中,简直要感动哭了,尤其是押送财货的战士:挡下一股股梁军,那得浴*死多少回?可这事众人都还不知晓,先前还以为是梁军够蠢,而他们行走的够谨慎,现在才发现,妈的都是屁!那都是有将军拿命在罩着啊!
这会儿众人才注意到,李从璟的甲胄上,血迹斑斑。
“将军……”李荣一下子跪倒在李从璟面前,哽咽不能言。这位钢铁一般的汉子,这会儿竟然流下了眼泪,此路艰辛,他作为当事人之一,最能体会,加之羞愧,这会儿更是情难自禁。但他本不善言辞,这会儿只是哑着嗓子,拼命吼道:“他日为将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李荣这一喊,立即感染了押送财物的军情处战士,和君子都伤员,他们全都跪倒,一片海呼:“为将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为将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李从璟一时愣住,竟然有些无措。
他说他拦下一股股梁军,这话不假,但那都是他往人面前一站,几通长弓攒射,人家就退了。毕竟能赶来的,都是附近镇军的马军,人也不多,战斗力也一般,谁跟他们这群杀神过不去。所以这事李从璟根本就没费什么力。
至于甲胄上的血迹,那都是追杀董璋留下的,是别人的血。李从璟自然没想到,这些却让众人误以为他战斗无比艰辛。
乱世之军,桀骜不驯,忠诚难保。
但当曾今苦苦追寻的东西,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李从璟反而有些手足无措。看着面前跪倒的大片百战军将士,李从璟在惊愕之余,感到一阵温暖——人心都是肉长的,孰能无情?上行下效,不管如何,他待百战军一片赤诚,总算是得到回报。
为这份人心与人性,李从璟觉得,这个乱世,也并非就是那么可怕,那么坚硬如铁,一无是处。在这寒冷并且被冰雪覆盖的荒野,其实也是有温度存在的。
李从璟被感动了。第一次,他对这个陌生而熟悉的时代,产生了归属感。这些归属感,源自于他麾下的将士,源自于他的这些心血。李从璟甚至感觉到幸福,因为被关心被爱戴,因为有人愿意为他战斗。
第一次,李从璟心底涌起一股热流。他终于发现,在这个离乱的世道,他要守护的,其实不仅仅是他自己的生命。
李从璟上前扶起李荣,对众人大声道:“诸位都起身吧,身为尔等主将,尔等将性命托付于本使,本使敢不效命?”
“我等愿为将军效命!”
“我等愿为将军效命!”
“我等愿为将军效命!”
众将士纷纷大声回应,声震云霄,不少人都红着眼睛,几乎连道旁树枝上的积雪都被声波抖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