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疏烟默默拭去了泪水,微笑着抬头看着他:“你会是一个仁主明君的……”
这时,柳广恩和林峥从院落外走进来,看到唐烈云和叶疏烟,看到他们在树上写下的合婚庚帖,都会心一笑。
经历了这么多事,他们若是能走到一起,那是好事。
然而,他们却没料到叶疏烟和唐烈云所做的决定。
柳广恩上前说道:“烈云,战场那边阵亡士兵的尸体都处理得差不多,现在晋州城的官衙需要你去接管,重新授命州官。你的伤要不要紧?”
唐烈云握着叶疏烟的手,看着她,他只怕自己这样离开,回来就再也见不到她。
叶疏烟却淡淡一笑:“去吧,那是你该做的事。”
唐烈云将毓秀剑佩戴在身上,再不舍,也不能不走。
他将叶疏烟送回房中,扶她躺下休息,接着便与柳广恩、林峥一同来到院外。
“雍王莫非有何嘱托?”林峥见唐烈云看着他,却欲言又止,似有为难,便问道。
唐烈云凄苦一笑:“林兄弟,以后烟儿的安危,就交给你了。无论她去哪里,请你都陪着她,如果可能,希望你能和我保持联系,告诉我,她的近况……”
林峥和柳广恩闻言,都疑惑地看了一眼院中大树上的合婚庚帖。
难道这庚帖不是合婚之意?
柳广恩忍不住问道:“烈云,你的话……到底是何意?难道……”
唐烈云低下头去,一声叹息:“就算是我和她有缘无分吧……”
林峥惋惜地看着唐烈云,问道:“是她决定要走?”
唐烈云点了点头。
林峥心里沉重无比,想起叶疏烟一路上为了唐烈云悬心,见到唐厉风之后,宁可激怒他也要拖延时间,为唐烈云争取攻城的机会,这一切,若说无情,谁又能信?
“她心里有你,否则为何放弃去南幽,不顾生死来北冀找你?这一路上,她吃的苦我看在眼里,不爱你,又何必?”
柳广恩也终于说道:“是啊,她昨夜见到我时,让我转告你一句话,我却隐瞒没说。她要我告诉你,‘宁万顷烽火同葬你我,誓不独活’,能说出这话,又何苦要走?”
唐烈云知道,叶疏烟心里的复杂心情没有人能完全了解,所以就算知道她对他有情,唐厉风死后,一切也都要重新估量。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叮嘱林峥,到了一个落脚处就传书信到汴京雍王府。
林峥无奈,只好答应下来。
他拿出了震天镖局的腰牌和关北连栈的穿云箭,交给唐烈云:
“这本是震天镖局的乔二爷和赵三爷给疏烟的,后来我们在路上偶然结识了骠骑门的沈凌羽沈门主,发现他率领下的关北连栈是联合对抗辽人的组织。疏烟要我将这些交给雍王,希望你能联合关北连栈,共抗辽军。”
唐烈云听林峥说了这穿云箭的来历和沈凌羽的事情,想到叶疏烟一个弱女子面对江湖帮派的首脑竟然也丝毫不惧,他又喜欢她的豪爽坚强,又心疼她历尽危难。
他是如此不舍,却又必须放开……
站在窗边,叶疏烟看着唐烈云离开这院落,策马向晋州城而去,她才拿出了行李中的衣衫换好,走到院子里,静静地看着树上的合婚庚帖……
林峥正牵过来两匹马,见叶疏烟已经走出房门,站在树上刻的庚帖前。
他轻声说道:“如果要走,我们现在就走吧。不然,让他看着你离开,你们心里都会更难受。”
叶疏烟回过身来,淡淡一笑:“大哥,你真的要一直陪着我吗?”
林峥无奈地摇了摇头,苦笑道:“不然怎么样呢?你叫我大哥,做大哥的还能不管妹妹吗?”
……
骏马嘶鸣,一声轻叱。
那熟悉的人影已经从贾家村外的官道上疾驰而去。
唐烈云立于远处的山丘上,看着叶疏烟和林峥离去的背影,双唇渐渐变得苍白。
虽强忍着心痛,胸中却还是一阵血气翻涌,猛然一咳,一丝腥甜便溢出了嘴角。
柳广恩见状,咬了咬牙:“唐烈云,再不去追她回来,我怕你会死得很早!”
情深不寿。
唐烈云却微微一笑:“我若不成全她,还有谁能成全她?待我一统天下,她就再也无处可逃。”
问世间,情为何物?
为你的海阔天空,我一诺千金重。
……
两年后,东海的海面上,皓月如轮。
自海天交际之处,驶来一条巨大的豪华楼船。
商船上灯火通明,三层高的船舱顶上是三面雪白的风帆,每层舱室的外面都悬挂着明亮的风灯。
船舷边站着身穿盔甲的雇佣兵,手中的兵器映着月华和灯光,远远看去,熠熠生辉。
这时,便有三艘黑船向着这艘商船迅速靠近。
船舱最高处舱室外的甲板上,一个身穿紫衫的年轻公子正坐在琴案便轻抚古琴。
一旁燃着一炉清幽的檀香,香烟袅袅升起,缭绕在他的华贵发冠间。
曲韵如高山流水,琴音如天籁。
寄浓浓幽思,含切切低语。
却不知奏与何人听。
这时,却听有人上来禀报:“启禀公子,有三艘海盗船靠过来了。”
这紫衫公子纤指未顿、琴音未歇,只微启薄唇,轻轻说道:“离南幽国的昇平港还有多远?”
“八十海里。”
那已经很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