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的杀戮仍然在不断的进行着,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无数条生命的消亡。
随着时间的推移,城墙一段段倾倒坍塌,再被一具具血肉之躯重新铸就。
这里也许曾经是大梁的铁血雄关,但从此以后,这里将完全失去它原本的作用,因为脚下的每一寸土壤都已经被鲜血泡透、松软,再也无法修建任何的防御。
当韩允接到阿托齐暗中传来的消息,率领周边城池驻守的四万大军赶回天水关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情景。
不过一个昼夜的时间,原本巍峨矗立在祁山关要之上的天水关,已经成为一片断壁残垣的废墟。
两军对阵,整整十五万大军尽数投入这场残酷的厮杀之中,尽管眼下关口上还有数万人仍然在不断的拼杀着,但韩允毫不怀疑,这些人最终也会变成一地的尸骸。
无可挽回!
这已经不再是两军对阵的国仇家恨,当双方全都杀红了眼睛,剩下的也就只有最原始的兽性。
杀!用刀、用剑!
杀!用拳、用脚!
杀!哪怕用尽最后的牙齿和身体,也要拉着眼前的敌人一起上路!
杀!杀!杀!
……
韩允狠狠的闭上眼睛,只觉得干涩的眼眶里,有一滴泪水正从眼角滑下。
“大帅!”常子龙站在韩允身后,紧紧的攥起拳头,目眦欲裂!
韩允猛一挥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子龙,行军打仗这么多年,你应该知道现在是什么样的情况。”
常子龙深吸一口气,浑身剧烈的颤抖着。
他当然知道,怎么会不知道?!如今天水关的战况形式,已经不是任何外力可以阻止,就算现在继续派遣大军进去,也很容易被双方当成敌军,让整个战事陷入更加混乱的境地。
这场原本就势均力敌的战斗,最终的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所有人同归于尽!
可那是他的兄弟们啊!同吃同住、同生共死!但现在他竟然只能远远的旁观着他们的死亡!
这让常子龙情何以堪?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协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祁山之上,一个男人低沉沙哑的歌声骤然响起,是常子龙流着泪,对着那处血肉飞溅的关口的浅唱低吟。
这曲子,还是当年倾城小姐每次在大军出征的时候,为他们所唱的鼓舞的战歌,可眼下,却终究变成一份深沉的祭奠……
声音由浅及深、由弱及强,常子龙身后的一干军士渐渐全都加入进来,浑厚的歌声在山谷里持续不绝的嗡鸣回响,为这场无声的大战奏起最后的挽歌。
此时此刻,韩允的心里有悔、有愧、有怒,但更多的还是深深的无奈。
京师巨变、北夷围城,两面夹攻之下,作为一军主帅,他必须有自己的抉择!
所以,韩允将五万精锐骑兵调回京城,配合一干城池守军挥师勤王;而他自己却只带着常子龙一人,快马来到天水关边塞十城,出面再次调集四万精兵步卒回援天水关!
可他终究没有想到,北夷王朗拓竟然会如此贸贸然的强攻关塞,以十万为基数的战争,竟然不是用围城来开端战局!
猝不及防,也终究回天乏力。
韩允沉默的看向战场的另一端,因为那里,有着这场惨烈战争真正的罪魁祸首北夷王,朗拓!
……
一日一夜,北夷王朗拓就那样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天水关的方向,看向远处那一片片凝结不散的鲜红色,一句话也不说。
如果现在有人仔细的观察他,一定会非常惊讶的发现,堂堂的北夷君王,一夜之间仿佛苍老了十岁!
然而,一个人都没有,没有人会把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包括他身边护卫着的那三千名王族守卫。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道,几乎让人迎风欲呕,可所有人看向那片战场上的目光都是尊敬和凝重的,这一场战斗,没有是非、没有对错、没有善恶,更没有输赢!
每个战士都是当之无愧的英雄,但死的却一点也不值得。因为,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究竟在为了什么而战斗。
雄浑沉痛的歌声传来,渐渐传遍了整个战场,在一遍又一遍的吟唱里,连三千王族守卫,甚至是北夷营寨里的士兵,都跟随着一起唱和起来。
同袍、同泽、同裳……你们,一路走好!
听到这样的歌声,北夷王朗拓狠狠的瞪向祁山的方向,因为他已经发现,山顶之上韩允所带领的四万大军。
这是韩允的阴谋!
第一时间,朗拓的脑子里浮现出这样的想法。
是的,阴谋,假作离开,引诱自己强攻天水关,然后在自己北夷大军近乎伤亡殆尽的时候,韩允再重新出现,打败自己!
所有的想法似乎都合情合理,只不过他已经忘记,如果不是他跟旧燕内应的暗中密谋,如果不是他高傲自大的把天水关当成唾手可得的囊中之物……那么,这场悲剧也许本来不会发生。
扯过旁边发呆的传令官手里的传信烟花,朗拓伸手猛的一拉,一道尖锐的鸣响直窜上高空。
这是让阿托齐带兵来援的讯号!原本以朗拓的性格,这种东西根本就不需要存在,但如今正好用上!
遥遥的看着韩允的方向,北夷王朗拓的嘴角敛起一抹狞笑,“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