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定边从船舱里走出来的时候,周顺已经不在桅杆底下了。他躲到船舷边,偷偷看着这位陈友谅麾下第一大将离去,稍稍松了口气。
寄人篱下后,他比过去要敏感的多,张定边深得陈友谅信任,但非常讨厌他。他现在必须要拿出浑身解数,取得陈友谅的信任,才能好筹划未来。
天完大军船队西行三十里后一分为二,张定边奉命率两万兵马在池州登岸,监视天启军的动静。
周顺在中军主舰上看到近百艘大船脱离西行的大军,禁不住心花怒放。
张定边离开后,没有人再能威胁他的性命。从此,张定边镇守在外,而他陪在陈友谅身边,谁能笑到最后还不好说。
水师船队再行驶两天,经鄱阳湖到达南昌地界。
陈友谅不急于登岸进城,而是命中军主舰在湖中行走一圈,看各处地势。
周顺陪在他身边。因陈友谅话极少,他也非常聪明的不说话。
傍晚时分,战船方才靠岸。
周顺大概猜到陈友谅在选择抵挡天启大军的战场。
陈友谅在南昌经营多年,鄱阳湖是南昌天然屏障,同时可以控制长江水路。如果要避开天启强大的火器,没有比鄱阳湖跟合适的战场。
上岸后,陈友谅命周顺骑马跟在自己身边。
两人几乎并肩而行,往南昌城慢慢骑行。
金陵战败,让陈友谅对天启多了一份敬畏,但更多的是出于对天启层出不穷的武器的担心。他问周顺:“你在金陵呆了一年,知道天启除了铁炮和穿云箭,还有什么利器吗?”
“府主喜欢铁炮,天启军使用穿云箭是急切间招募不到足够的弓箭手。”周顺心中暗喜,把自己知道的东西全部说出来,并详细解释,以求博得陈友谅的信任。。陈友谅有求于他,才能体现出他的价值。天完朝野还有谁比他更了解天启。
“其实穿云箭威力没有军中流传的那么强大,准头和力度均不如弓箭。倒是天启铸造的铁炮越来越轻便,并且威力不减。”
陈友谅闻言立刻紧张起来,问:“铁炮能搬上战船吗?”
“不能!”周顺回答的很干脆,并解释道:“我听说府主曾经有过这样的想法,兵备司也尝试过,但铁炮搬上战船后无法保证准头,轰击几次后便会震开船舷。”
陈友谅暗中松了口气。如果威力强大的铁炮搬上战船,水战也要被天启战船压制住。
周顺为了表现自己的能力,抓住机会进言道:“天启在福建的大军返回金陵大概是半年之后的事情了。半年里,江北朱元璋大概可以打败张士诚,我听说郑晟对此人很是忌惮,也许可以结盟。”
他离天启中枢近,确实知道许多秘密。
“先过了眼前这关再说吧。”
陈友谅不愿意与他谈及长远的计划,只想从周顺嘴里问出些有用的东西,随口敷衍他。
周顺没看出陈友谅的脸色,还想尽力表现自己,抖动缰绳叫嚣道:“天启利用火器侥幸获胜,但最多能固守在芜湖,末将对天启留守在江南的兵力情报绝对准确。”
“嗯。”
周顺见陈友谅不置可否,不想放弃刚才的提议,主动请缨:“末将愿出使朱元璋,说服他与平章结盟。”
他相信朱元璋若是知道郑晟常常把他挂在嘴边,一定常会在半夜中从睡梦中惊醒。无论怎么考虑,朱元璋都不应该与陈友谅合击天启的建议。因为他二人都是挂在天启獠牙边的美味,只待天启平定福建,都将面临生存危机。
陈友谅道:“此事我自有主张。”
周顺见陈友谅似乎不相信他,着急道:“天启势大,眼下不能趁其虚弱时伤其四肢,只能广结盟友,徐徐图之。”
陈友谅心生厌烦之意,道:“此事不着急,先抵挡住天启追击兵马再说。”
“郑晟哪里敢来追平章!”
周顺半是吹捧,半是由衷而发。
以天启留守江南的兵力不足以攻打天完,况且天完水师在上游,控制着长江水路。
陈友谅不愿意在与他长谈,催马快行,把他甩在身后几十步。
周顺这才发现情况不对,尴尬的扁了扁嘴。
天完出征大军返回南昌后,在城外安营扎寨,陈友谅和周顺进入南昌城。
次日,陈友谅派使者赶往武昌,名义上是去向徐寿辉禀告战况,实际上是去联络邹普胜和傅友德,窥测这两人的心思。
两日后,张定边送来紧急军情,斥候拜见陈友谅后禀告:“天启军金陵卫戍赤衣军与赤潮骑兵共三万六千大军,从芜湖出发,顺着长江岸边西行,往池州方向而来。”
周顺站在一边,脸色变得苍白。天启军离他近一步,他就多一份惶恐,他口中叫嚣,潜意识里对郑晟怕的要死。
陈友谅闻言也是大惊,立刻调拨兵马,调遣一万人顺水路驰援池州。
只隔了两个时辰,午后,斥候又送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赵普胜安然无恙返回巢湖水寨!
周顺闻言大喜。有赵普胜牵制天启,郑晟应该无力派兵西征了。
但陈友谅听到这个消息后,就像一只脚踩在棉花上,发现连出的招数都落到空处。他片刻不敢耽误,立刻派人去给邹普胜送消息。
信使刚走,他在府中坐卧不安,觉得必须与邹普胜和傅友德见面商议。如果得不到天完朝廷支持,他毫无胜算。
周顺不明白其中隐藏的忧患,匆匆赶来江西平章府,面见陈友谅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