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凌翊被接来这里,这是她第一次跟他见面,当然也是最后一次,之后就要各顾各命。谁也不能再见谁,否则难保不出事端。
凌翊回身看她,目光清凉而深沉,显然已经完全接受了现在的结果,不接受又能怎样呢,“我没事,公主有话要对我说?”离开了皇宫,又死过一次,他已经不再是雪池国的臣子,就不必再守那些个礼节了。
“只是……想跟王爷道个别吧,毕竟我们也算共患难过,”慕容寒枝心中悲凉,面上却笑得很是爽朗,“今日一别,日后当永无再见之日,王爷千万珍重。我这一生一世都不会忘了秦大哥。”
凌翊沉默着,而后突然一笑,“能忘,还是忘了吧,我终究不是公主的良人,尽是念着我有什么好,平白让公主心里头不痛快。”
这是什么话!
慕容寒枝微一怔。然琢磨出他话里对自己强烈的眷恋与期待,她实在不忍再说什么,将要冲出口的责难之语咽了回去,“秦大哥怨我,我无话可说,我知道你还有心事放不下,你等我,我能为你做的事,万死不辞!”
是的,她知道凌翊心里想着哥哥,就算救不了他活命,但至少也该将他的魂魄带回来,将他的骨灰带回来。一家人也算是团聚。
她转身才要走,凌翊却突然叫住了她,“公主!”他的声音悲怆而沙哑,听来那样哀伤,就算七尺男儿,铁石心肠,只怕也会为其融化了吧。
慕容寒枝身子一震,本能地停了下来,却并不回头,“秦大哥还有话要说?”
“我……”凌翊咬着嘴唇,直到嘴里弥漫着一股血腥味儿,“你对雪池国也无可留恋,难道要一直留下来吗?还是说,你心中实已有了牵挂?”会是谁?但愿,不要是连相之子,他绝非可以托付终身之人!
原来你看得出来我有去意吗?慕容寒枝无声苦笑。微仰起脸看着遥远的天际,眼神幽远,“以后的事,谁说的准呢?我本不属于皇宫,只是不得已之下。才身陷这些是非。夏风冬雪,又是一年呢,我的归宿,本不在这苍茫雪池国……”
凌翊眼里陡然升起丝丝的期待,“那是哪里?”天下之大,我们可有缘再相见吗?
“秦大哥,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最喜冰雪之洁白?”慕容寒枝无声一笑,话音未落,她已飘远去。
冰雪洁白?凌翊愕然,眼神迷茫,思索着她话中之意。
几天之后,“魅影”案渐渐沉寂下去,城门外许玄澈的尸首也无人围观,某天深夜,有人将其尸身偷偷带走,之后了无痕迹。
正如慕容寒枝所说,太后立刻表现出一副心丧欲死的样子,请求出家为尼。曲天昭对她本就没有情意,再加上因为“魅影”一事,两人之间更是弄到僵处,这一来正中他下怀,当即就准了,命她去偏远的灵济寺出家,长伴青灯古佛。
太后原本不屑皇宫富贵,走时除了当年从许家带去的几件寄托思念之物和一些碎银,什么都没有带,即出宫去往灵济寺。走到半路,突然冲出十几名黑衣蒙面人,将她劫了就走,护送她的几名侍卫见状又惊又傻眼,无望将人找回的情况之下,他们也只能彼此约好,回京之后对此事只不提就是。反正皇上不会再过问太后的事,应该可以瞒得过。
而当太后出现在凌翊面前时,手里抱着一个小小的青瓷罐,里面盛着的,就是许玄澈的骨灰。“哥哥。”他低低地叫,神情间没有了当初的悲痛,更多的是欣慰和满足,而后抬起头,亲昵地挽起太后的胳膊,“娘亲,父亲在里面,我带你去见他。”
太后身子一震,眼里迅速泛起泪花,笑容如春风般绽开在她的脸上,抓紧了凌翊的手,点头,“好。”
至于当年许靖远到底经历了什么,他们一家人有什么话要说,就是他们自己的事了,跟任何人无关。
许玄澈一死,“魅影”终于从人间消失,再也没有了动静,而被杀的七大臣也只能这样枉死,他们的家人这辈子都不用想讨还这笔血债了,不然还能怎么样呢?
许家早在二十多年就已经死绝,许玄澈又落到那般惨不忍睹的下场,这一笔恩怨,也就只能止于此了。这一场仗打下来,算是互无输赢,只能等过去个几年、十几年,他们慢慢忘却这丧亲之痛也就是了。
而这一番劫难下来,最大的赢家无疑是连相,朝中没有了凌翊跟他争来争去,他别提有多春风得意了,上下朝之时,走起路都几乎要飘起来,眉梢眼角尽是得意的笑意,原先依附于凌翊的朝臣看到他小人得志的样子,恨得直咬牙,偏生又奈何他不得。
可令所有人都万万没有料到的是,连相还是得意的太早了!
晚上,连相心情大好,命下人做了几样精致的小菜,摆到亭子里,边喝酒边赏月,无比惬意。过了一会,他突然想起一事,“玦儿可曾醒来?”
这些日子因为没有见到慕容寒枝,连玦跟他闹得很厉害,吵着嚷着要去见公主,他又气又无奈,父子两个正怄气呢。
“回相爷,公子刚刚醒来,正气着,不肯吃饭。”下人撅着屁股回话,满脸都是谄媚的笑。要知道现在朝中连相可是第一大红人,赶紧巴结着点儿,日后铁定有好处。
“这孩子,真是倔!”连相好气又好笑,可自己儿子是什么心性,他当然知道,还得好好劝一劝,“去,把少爷带到这儿来,本相跟他好好说说话。”
“是。”下人答应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