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年节,外面很热闹,纪居昕出去逛了几次。
这些天嘴唇肿起很频繁,他觉得这么上火可能与总是窝在家里有关。家里处处有火炕,炭盆,说是温暖如春也不为过,镇日足不出户,暖和是暖和了,总有点不接地气,上天制造四季轮转,一定有它的道理,不挨几次冷,哪叫过冬天?
他要出去没人拦着,卫砺锋让他带足人手,穿上合适的大衣服,提醒他不要乍寒乍暖染了风寒,也没多管。
纪居昕想去看看他在京城的纸墨铺子。
纸墨铺子开在专卖文玩古物的一条街上,这条街很长,首尾两头有很多做文房四宝生意的铺子,中间是各样古物店子,文艺气息很浓。苏记纸墨铺子在此开张不足三月,便异军突起,除了最初半个月,之后几乎日日人满为患,非常热闹。
纸墨铺子经营模式同临清一样,卖所有书生用着得的东西,同时也卖一些文才出众有独特气质的年轻书生的字画,帮他们赚些补贴,唯一的镇店之宝,就是石屏先生的画。
同样,只换不卖。
纪居昕之前听苏修说过铺子状况,知道每天客人都很多,但他一点也没想到门口会被挤的这么严实,他连进都进不去。
人说话时看到了他,隔老远与他招手打了个招呼,皱着眉头非常辛苦地想挤出来迎接。纪居昕摆了摆手,指了指旁边,意思是他今天只是路过,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就不进去了。
苏修有些遗憾地笑笑,背着人悄悄行过礼,才转身继续忙碌的招呼客人。
纪居昕退出来,准备四处逛逛,忽然听到有人叫他,“纪九。”
这个声音温朗清润,很是熟悉。
纪居昕一回头,就看到一身月白长衫的崔观南。
崔三公子负手站在街道上,长身玉立,修眉朗目,言笑晏晏,温润的好似春日清泉,让人一见便如沐春风,心情极好。
“崔三公子!”纪居昕停住脚,等崔三走近,热情地打着招呼,“好久不见了!”
“你到京城之时,我恰好因公外出,不得与你接风。昨日归来,本想近日约你相见,不想上天有此美意,让我今日就碰着了你……纪九,一切可好?”
崔三看着纪居昕,认真打量。少年与临清时样子不大一样,长大了些,也长开了些。清澈双眸一如既往,纯真晶亮,看着极有精神;相貌比之以往清秀,又出挑了不少,脸上多了些肉,肌肤丰莹润泽;眼睛还是圆圆的,只是眼角略上扬,多了一股成熟韵味;更难得身上衣服面料样式皆是不俗,配饰也极贴合现今年纪,精致清爽,又不失大方稳重……纪居昕气派,比以往高了不少,难得的是,他本身气质清贵,竟是压得住。
好像在他看不到的日子里,这个少年一直在成长。
他记得在临清纪家小宴初见,这少年非常瘦,样样不尽人意,只一双眼睛亮的出奇,如珠玉蒙尘。他当时就想,这个少年若好好成长,一定会成为不错的人。他还想着,有机会定要助上一助,结果因为科考,他很快到了京城,两人交集并不多。
在这样不多的交集里,纪居昕还是给他恩惠,一次照顾了十一,一次救了崔宁。
他想待纪九到了京城,就能好生照顾他,没想到再一次见面,他已出色至此。
纪居昕大概……已经不需要他照顾了吧。
“我最近很好,到了京城竟然没多少不习惯,日子过的很顺,”纪居昕微笑揖手,“本来早该与崔三公子致谢,我到国子监就学名额,多亏了你,可惜一直没机会见面……”
崔三抬手,“免了免了,你明明知道,你救了宁儿,与我崔家乃是大恩,怎么回报都不为过。”
“救宁儿只是巧合,这国子监名额,于我可是及时雨,不是你帮忙,我还要筹谋很久……”
两人寒暄片刻,就这么站在街上聊了起来。崔三问纪居昕一路走来的辛苦,纪居昕问崔三进翰林院之后种种,气氛轻松自然得像积年老友,半晌过去,竟然谁都不觉得冷。
直到宋飞在一边咳嗽,纪居昕才觉不妥,“不知崔三公子今日可有事?若无事,不如我们去旁边茶楼一叙?”
崔三面露遗憾,“偏巧今日奉叔祖父之命,去往别处拜会……”
“那可真是遗憾,”纪居昕偏头想了想,“今日距除夕不过两日,除夕过后都忙着拜年,不知何时才能空呢。”
“若你不介意,初三那日到我叔祖家拜年如何?”崔三眉眼带笑,姿态优雅,“宁儿应该很想见你,我叔祖父也想当面与你致谢,一直没机会。”
纪居昕想了想,微笑答应,“好。”
“唉崔兄——我可接到你了!”
二人正说话,一道身影从远处小跑过来,找到崔三非常激动,声音都打了抖。
纪居昕又听到耳熟的声音很是惊讶,回头一看,还真是熟人,“程荣!”
程荣,现年十六岁,就读国子监,是纪居昕同窗,也是纪居昕新交到的朋友,他的祖父,就是前些天纪居昕在一堆邸报资料里划出过的名字——程开悟。
程荣是个直肠子,爽朗大方,为人热情,是个很好的朋友。纪居昕与他认识的第一天,他就主动谈起家世,能说的全说,连他高祖什么性子都说了。所以纪居昕对程家记忆非常深刻,在发现纪仁德田明直欲谋内阁之位后,第一时间就想起了程开悟的名字。
“纪九!”程荣见到纪居昕惊讶的眼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