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街而立的这几栋小别墅,是早些年日国发动侵华战争的时候所建,虽然年代已经久远,但是无论从外到内,还有安全度来讲都不失为日式建筑的典范之作。以淡雅节制、深邃禅意为境界,重视实际功能。说来刚好和顾教授这样的饱学之士颇为相配。
上世纪中叶东北全境解放以后,巢平作为省会,百废待兴,亟待重建。但是这些日式别墅,经过几番探讨磋商,得以完整的保留了下来,被分配给不同的部‘门’征用。顾教授现在住的这栋,就隶属于辽东省社科院名下,老人家德高望重,治学严谨、‘精’益求‘精’。一生育人无数,为国家为辽东,也为院里做出了卓越的不可磨灭的贡献,十年前就被院里安排到了这里无偿居住,也算是社会和政fu对他的一份回报和礼遇。
顾云轩亲自出‘门’来接,让林翰措手不及。赶忙上前一把扶住老师的手臂道:“老师,不肖弟子来看您,当不起您亲自来迎啊。”
顾云轩个子瘦高,相貌清癯。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精’光四‘射’,‘花’白的头发疏疏落落。不怒自威的国字脸此刻满是和蔼,轻轻拍打着林翰的手叹道:“来了就好,来了就好,走,随我进屋去。”师徒二人一起进了客厅。
恩师的家林翰以前是常客,对布局和内在了然于‘胸’。此刻虽久不登‘门’,看四周摆设却无丝毫变化,简洁大气,雅致和谐。
两个人坐定,林翰就起身烧水泡茶,老师的茶具还在原来的位置,‘操’作上他也熟练无比,顾云轩看着学生这一番忙碌,连连点头,笑而不语。
林翰见老师递来慈祥和蔼的笑容,也报以一笑,问道:“老师,怎么不见师母?”
顾云轩摇头道:“老太婆说成天在家陪着我气闷,而我又不肯陪她出去透透气,今天一早约了邻居家的保姆,去城郊拜佛了。她这人这么多年的急‘性’子就是改不了,我还没来得及说你要来,人家已经咣当一声关‘门’,溜之大吉了,唉。”说着叹息不止。
林翰笑道:“师母和您一个好动,一个好静。几十年下来,没想到她老人家还是一如既往。不过这也难能可贵,说明她的身体好,喜欢出去走走,您就由得她吧。”
顾云轩皱眉道:“问题是哪一天她出去不好,偏偏就赶到了今天,咱们爷俩的午饭岂不是没了着落?你若不来,我还好将就;你来了,别说好酒好菜,就是粗茶淡饭,我也做不出一桌来招待啊。”
林翰眨眨眼睛道:“老师,这个却难不住我。您瞧我给你买了什么?”放下茶杯,走过来拿起网兜,提在老人家面前给他看。
顾云轩定睛看去,网兜里黑漆漆爬满了不停蠕动的大闸蟹,个个膘‘肥’体壮,挥舞着大钳子耀武扬威,似要冲开牢笼,破网而出。不由得登时张大了嘴巴,转忧为喜,眼睛亮了起来。
林翰笑道:“我去的专卖店,空运过来的正宗阳澄湖大闸蟹,买上这么一兜,特意孝敬您。”
顾云轩捋须哈哈大笑,抚掌道:“章太炎夫人汤国黎‘女’士有诗曰:‘不是阳澄蟹味好,此生何必住苏州!’林翰啊,难得你记得老头子好这一口,特意买过来让咱们大快朵颐……哈哈,只是叫你破费,老师心里有些不踏实……”
林翰道:“老师您想的多了,现在不比念书的时候,没有经济来源。我找到了一份很好的工作,每个月的薪水也不少。‘花’几个钱给您买大闸蟹,再天经地义不过了。比起您对我的授业身教之德,这区区几只螃蟹却还差的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