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人出来混靠的是什么,名声啊。
在诏狱厂狱里关一段时间,等于是镀一层金,无论是怎么进去的,出来就能跟人吹:想当年兄弟在诏狱(厂狱)里如何如何。就像黑社会老大必须走的一道程序一样,这是一种可以对士林吹嘘的资历。
读书人的坐牢,那能和普通人一样吗。那绝对是铮铮铁骨不畏强暴反抗奸臣,为什么是反抗奸臣呢,因为我们读书人肯定是代表正义,那么我们反抗的不就是奸臣吗?
这是肯定的。
杨涟是个精力充沛的老头,为官清廉,牢里的伙食要比在他自己家里好,这次他也胖了。朱由校在他出狱前专门去看望慰问他,把这个顽固的老头感动得不行,直呼万死不能报答君恩。在出狱后就发表了一番热情洋溢的演说,引得在场的读书人和百姓一片掌声,简直跟明星没什么两样。
其他几个人像左光斗周顺昌也都依次的亮相和人民群众打招呼,表示今后一定在各自的工作岗位上兢兢业业,再接再厉,为建设和谐安定富强民主的大明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总之,这次“出狱典礼”搞得轰轰烈烈,非常吸引眼球,成为一个月来京城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而这几个人到底做了什么为国为民的大事,老百姓们不知道,可是不明觉厉。
这一切都是楚大公知策划的,他知道怎么赢得关注,21世纪的公知经验怎么也能领先几百年,这算是牛刀小试。
就在几个人出狱后,马上被请到皇宫里,朱由校给他们看这一年来各地和六部的奏章,一共二十二箱,汪文言和六君子花了近五天才看完。
这几个人越看越是心惊,以往的种种坚持在这些现实面前是多么的可笑。而当他们看到楚大公知附身的魏忠贤的各项补救措施时候,他们如芒在背。
“朕是想让几位看看大明朝这一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朝廷真的不能再这样乱下去了。”朱由校等他们看完那些奏章后,很诚恳的对他们说。
“陛下,臣罪该万死!”
杨涟首先跪下去以头抢地,其他人也都跟着跪下去。
“朕不怪你们,国事为重,你们的本意也是好的。如今有个最棘手的问题朕想请教诸位,爱卿应该都看到这一年里五省的剿匪行动吧?如今五省流寇已平,左冷禅即将回京,朕对怎么处理这个五省总督非常为难。”朱由校叹道。
六君子和汪文言面面相觑,这帮人虽然有时候脾气臭,但为官这么久都是人精。他们心想现在朝中群情激奋几乎是一边倒的要杀左冷禅,而这个天启帝说他“很为难”,说明他是不想杀左冷禅的,要不然也不用为难了。
这是一个考试,要是这个问题回答不好,不合朱由校的胃口,说不定他一怒之下把他们送回去吃牢饭也有可能。
君子们不怕死,君子们怕像这一年那样被人利用,然后被人遗忘。在牢房里孤独的岁月里,这些人心如死灰下,想了很多事,而在阅读奏章的那几天里,心中的雄心再次被点燃,他们不想一辈子就这么埋没,于是抖擞精神开动马力的思考。
“陛下!左冷禅有功无过,不能杀!”杨涟首先表态。
朱由校松了一口气,杨涟不用想怎么做,只要表态就是救了左冷禅一命,这个倔老头看来很上道。
“但是朝中大臣非议很多,大量的奏折都是要朕杀他的,朕即便要保他,也要堵住他们的嘴。”朱由校看着这些读书的老流氓,心想这是你们的专长。
汪文言这个小吏出身的官,人称“布衣宰相”,脑子最活,一转眼就有了主意。
“陛下,左冷禅为陛下平定了五省的流寇,这是天大的功劳。之所以朝中都想杀他,是因为左冷禅做事太过操切,得罪的人太多。其实想杀他的不外乎几种人:当地利益受损的地主豪强,不法的粮商,福王等被迫出钱粮的宗室,还有士林里一些人。”汪文言恭敬的回答。
“这些朕都知道。”朱由校看着这个不是科举出身而曾经搅动天下的人,也有些兴趣。
“前三个虽然很棘手,微臣和在座的大人能够处理,只有最后一个才是最难办的。”汪文言认真的说。
“这些地主粮商为富不仁,为救百姓左冷禅做得对。而福王等宗室是陛下的家事,只需要皇上一句话就可以。”左光斗道。
“左冷禅在五省里杀贪官污吏,多少读书人的脸面尽失,而且在开封附近的二十多家几百年的官宦世家,非常有名望,在当地名声也好,却几乎全被灭族,这件事影响非常恶劣,朝中许多杀左冷禅的奏折都是以这个事件为主要理由。”周朝瑞道。
“左冷禅虽然是主持这次五省剿匪的人,关于向那些官宦世家借粮的命令是他下的,但是真正执行的却是秦军的贺人龙。”袁化中道。
“朕知道,因为这次屠戮事件,左冷禅亲自动用军队和贺人龙对峙,并且将他拿下押解回京,现在贺人龙正在诏狱里关着呢。”朱由校点点头。
“这件事,其实关系到士林的体面啊,毕竟左冷禅也两榜进士出身,所以他只能有功,不能承担这种灭门的罪过。”魏大中目光闪烁着,看着朱由校。
要是事关士林的体面,左冷禅当然不能背这个黑锅,那么黑锅要谁来背,这时候是显而易见的。进士出身的左冷禅不背,当然是武人出身的贺人龙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