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每个人年少时都会遇上那么些个狐朋狗友,楼谷于我便是如此。 大概是我给他的印象很是温良,一次与他在幽冥司吃酒时,他拽了我到三生石边拜了把子。
楼谷一贯爱热闹,多次带我避开孟泽四方玩乐,末了,还总不忘告诉那些同行的人我姓甚名谁。当时我尚未获得封诰,仙界没有几个人知道未央宫的主人是长安,但是人人都知道孟泽座下唯一的徒儿叫做长安。
而孟泽的性子一向冷清,素日里忙来忙去也就忙着六界里哪里哪里天塌了地陷了出现妖魔了要派什么什么人去处理。许许多多的小仙儿平日里想要见着孟泽一面也属难得,更遑论摊上什么交情。
可是我不一样,我素日里除了钻研那些个幻术再没有别的事情做。此番我被楼谷拉着在六界乱跑,竟让许许多多的大小神仙乐开了花,以至于我二人走到哪儿哪儿便有一大堆神仙堵着。
从前我想事情不深,自以为是自己人品爆好,现在想想,实在是因为别人想要巴结孟泽而没有门路,所以才在我身上花起了心思。
那时候楼谷正年少热血,时不时会出些诸如拔了青丘狐狸毛偷了东海龙子鳞的事情。而每当那些个受害者哭着闹着拖了自己的父母兄弟过来,楼谷总是很机智的躲在我身后。
不看僧面看佛面,没有人愿意找孟泽的麻烦。
只是好景不长,楼谷五百岁时被他老子丢到了西天极乐地学习禅法,临走前眼泪汪汪地跑上九重天与我作别,还说是等到他学成归来,一定会重新找我吃酒。
我当时也只是笑笑,答了一个“好”字。全然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荒羽岛上与世隔绝地住上九千年。
楼谷碰了碰我的酒盏:“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我强忍住笑,老实答道:“想起了你以前做的那些傻事儿。”
楼谷站起身,将我拉起:“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我脸上的笑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你不会,也是来捉我会九重天的吧。”
他笑了笑,望着店里的其他人,学着我先前的口吻:“你声音这么大,就不怕吓着旁人么?”
我并不答话,只静静看着他。良久,无奈地笑了笑:“算了,你应该不会拦着我做我想要做的事情。”
楼谷带我去了北泽极冰之地。北泽的天地皆是白茫茫一片,狂风夹杂着大雪,一年四季落个不停。
这地方环境恶劣,极少有生命能够长久生存。不过这里生长着一种名唤忆尘的奇特花朵,仙帝特特锁了几只皮糙肉厚的穷奇在这雪原里守护忆尘花。
忆尘的作用是什么来着?忆往生想前尘?
然而楼谷带我来这里,绕过了那只穷奇。换句话说,他带我来这里,并非是为了看那朵忆尘花。
我一边控着周身内力以保证自己不被这风雪冻伤,一边亦步亦趋地跟在楼谷身后。北泽莽莽雪原,走到哪里都是一个模样,且大风大雪铺天盖地来势汹汹,若非一般的神仙妖魔,根本使不出腾云驾雾的仙术来。
介于我方向感向来差得可以,一路上我都紧紧拽着楼谷的衣袖。
楼谷轻车熟路的走在我前面,像是对这地方熟悉非常。我哆嗦着开口:“你以前常来北泽么?”
他思索了片刻:“一年会来一次,算频繁么?”
我坚定不移的点了点头,又想起他走在我前面,看不见我点的这个头,于是答道:“我以前从来没来过这个地方,你自己对比着看。”见他没有回应,我又问道:“你怎么会常常来这么个破地方?”
他那被狂风吹起的三千墨发在风中张扬,有雪花落在发间,却又迅速的消失不见。他声音冷冷,已不是我熟悉的模样:“再走走吧!再走一会儿你就知道答案了。”
走着走着风渐渐小了起来,雪花也是疏疏落落的,不成规模。楼谷突然停下脚步,回头对我说:“到了。”
我看着面前的雪原,除却风雪小些之外同先前经过的地方相比没有什么不一样的。于是我静静站在一旁,等待着他下一步的动作。
“你不像从前那么莽撞了,姐姐。”楼谷微笑,忽地张开了双手,从怀里拿出了个墨色的圆环往空中抛开。他的动作奇快,以至于我没能看清楚那圆环有什么奇特之处。
圆环越变越大,升到大约三丈高的空中,忽然急急下落砸在雪原上,并自顾自的转起圈儿来。待到圆环停止转动,被它圈起的地方忽然下陷,现出一道冰雪堆砌的阶梯来。
“跟我下来。”楼谷叮嘱道。
我紧了紧衣衫,快步跟在他身后。
下去之前我以为这里会是一座地宫,但下去之后仅有一丈开来的活动范围使得我生生断了这个念头。楼谷停在面前的冰墙边上,右手握着已经变回手镯大小的圆环从左往右轻轻扫了过去。冰墙在刹那间变得透明,显出明亮的光线来。
而我借着这光亮,看到了两个人——两个安睡的人。
冰墙之中并列躺着一男一女。女子发丝银白满脸皱纹,即便是闭紧了双眼也没有遮掩住她面上的一份不安。而男子一袭黑色深衣,三千墨发散开,与那女子的白发纠缠,俊美无俦的脸上挂着清浅笑意。
我看向楼谷,他仿佛是在笑:“姐姐,我早该带你来拜见父君和母亲。”
“母亲……”我愣了愣:“阿谷,你的母亲……是凡人?”
他点了点头:“是啊,我的母亲是个凡人,父君终其一生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