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楼钟声一日九响,每一响都是被人遗忘的乱世情长。
因为夜里实在睡得不安稳,方静秋带了丫鬟水墨前往塔楼祈福求签。楼中师傅看了那支签过后眉头紧锁,光溜溜的脑袋亮亮的,仿佛能映出水墨的脸来。
“下下签么?”方静秋见着师傅的纠结模样,开口问道。
“算不上。”师傅直接将签扔回签筒中:“这签有些诡异,施主看了很容易心生郁结。老衲便送施主一句诗好了,其中真意,还望施主好好参悟。”
“诗句?”
“好去莫回头。”
揣着那句莫名其妙的好去莫回头,方静秋觉得自己的心有些不安宁。抬头看了看天,国都的位置偏北,云层稀薄,天空总是澄蓝如洗。水墨是进宫之后奈涅送给她的小丫鬟,在她搬出宫之前一直没有出过宫门。因而每每方静秋带她来到街上,她都爱东看看西看看。
方静秋立在一个出售湘妃竹伞的摊位前,透过密密麻麻的商品间隙瞧见对面的水墨正沉浸在一堆奇形怪状的面具之中。她嘴角微挑,在脸上挂上一张粉色面纱,丢下一粒碎银便撑伞走远。
脚步匆匆,她生怕水墨会跟上来。面纱因人行走速度的加快也不断浮动,好似有大风呼啸一般。
人流拥挤,摩肩接踵。她换了方向拐进一条小巷,整条巷子灰扑扑的,时不时可以看见地上堆着几片断瓦。墙壁上的石灰早已剥落,惬意生长的青苔更为这巷子平添了几分苍凉。
脚下一绊,她险些跌倒。还没看清是什么东西绊着了自己,面前的杂物堆忽然被推开,钻出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来。大汉眼神浑浊,浑身散着酒与汗的浊臭。方静秋有些不自在,道了声抱歉便向巷子深处走去。
裙角却被人扯住,方静秋回头,那大汉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狡诈精明,脸上也浮出猥琐的笑:“看姑娘这一身打扮,不是住在这巷子里的女人吧?”
“放开!”方静秋厉声呵斥。
大汉的脸上笑容越发猥琐,露出的一口牙齿却还算洁白:“姑娘是不是这巷子里的姑娘?”
“我再说一遍,放开!”音调变冷,方静秋收起了湘妃竹的油纸伞抵在地上。
大汉却狠狠一拽,方静秋借着油纸伞才堪堪站稳脚跟。她心中又气又急,手法一转,油纸伞朝着大汉的手狠狠敲了下去。
“性子泼辣,这一点倒是喝着巷子理得女人有几分相像。”大汉舔了舔嘴角,手却半点儿也没有松开:“只是巷子里的女人穿得没有你好看,长得……来,把面纱揭下来给爷瞧瞧。”
方静秋也有些慌了,十余年身居宫中成日与奈涅相伴,身边常见的宫女太监又都是极温顺的人。倒叫她忘了宫墙之外的师姐也有着数不清的肮脏与误会。咬了咬牙,方静秋又一次抬起了油纸伞,狠狠向那大汉身上戳去。
那大汉却不似常人,一只手继续拽着方静秋的裙子,另一只手却接住了方静秋的攻击。一晃一拉,他的手已经碰到了方静秋的细腻的手心。
“姑娘的皮肤很嫩呢!”大汉调笑道。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