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他缓过神来,却指着我放在旁边的芍药:“一茎两花开,长安种出的芍药真是世间极品。 ”
我看着他那一张云淡风轻的脸,心头酸酸涩涩,又强忍着不让自己落泪或是其他:“你都不跟我解释么?”
他面色一变,微微笑着,拿出一条锦帕给我擦了擦脸:“你一定跑得很急,出了这么多汗。”
我推开他的手,急急说道:“你给我解释呀!你告诉我你们刚才说的话不是我想的那个样子!”对上孟泽的双眸,我小了声音,哀求道:“或者,或者你告诉我,天上有另外一个女仙,和我一样,额头上生了朵芍药花。”
孟泽的眼睫颤了颤,眼间划过一丝不忍:“你听到的,都是真的。”
其实孟泽对我多好,好到不愿我被欺瞒。可若我有选择权,我更愿他撒出一个谎来骗一骗我,不叫我觉得随他修仙是一个错误的选择。
头越发昏沉,芍药花香遮天盖地,我脚步踉跄,终于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你是谁?”我问道。眼前的人一身紫衣卓然风华,好看到人神共愤的一张脸,他轻轻张口:“你不该忘了我啊!长安。”
“你是谁?”我坚持问道。眼前却是一黑,种种嘈杂种种颜色纷纷远去。
天地苍茫,独余一袭紫衣在风中飞扬,紫色身影慢慢转过身来,好看到人神共愤的一张脸:“长安。”他对着我笑,温暖干净:“长安,过来。”
像是有什么东西牵引着我前行,我朝那男子走去,嘴角噙着莫名的笑意,所言所行也不全如我愿:“你在等我?”
“这么多年你都不在我身边。”紫衣男子遥遥伸手,手里还擒着一只箫,碧玉般通透。“十八天太高太冷,你再不回来,我就等不下去了。”
耳旁忽然响起凄凉箫声,似要刺破耳膜一般破空而来,我惊惶转身,流破山上草木繁盛。孟泽青衣寥落抱紧了我:“不要怕,长安。”
而我看见孟泽的身后,梳着高鬟望仙髻的女子满目萧索:“我就这么好骗么?你为什么总是骗我!你为什么要骗我!”
她的眼睛里腾起烈火,烈火灼烧,流破山火光映天。孟泽的脸也变得和那烈焰一般灼人,倏尔消失不见。我回过头,所见只是火红烈焰,带着灼伤万物的狠绝。
“轩辕剑裂,仙界倾危。北有神女,红药覆额。覆额奇幻,力能反转。反转乾坤,血锻仙剑。”低低的男音不失浑厚,听在耳里却像万虫噬心。
我抱着头躺倒在地上,混沌中隐隐现出一丝灵明。
“小凤凰,小凤凰,你不要怕,我去给你找梧桐枝。父神说了,只要找到九百九十九根梧桐枝,你就可以活过来。”软软糯糯的声音,是谁在说话?
“青璃,青璃!”又是谁在喊着谁的名字?沙哑的男声,带着无尽的痛楚与悔恨,“青璃,过来!”
青璃是谁?我是谁?脑海里一片茫然,万千画面一闪而过,最终剩下一只凤头钗,凤嘴里含着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男子的身影渐渐行远,只能看到飘飘黑发飘飘紫衣。
凤嘴里的珠子,忽然就落了下来,砸在我的心口,钝钝生疼。
睁眼是夜色混沌,我抚了抚心口,仍然闷闷的,透不过气。想要掀被子,被子却像被什么压住了似的,凝目望去,沈凌伏在床边。
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条件反射的把头往被子里缩了缩。
可是五月毕竟更深露重,我犹疑一番,悄悄起身,找了件厚衣裳披在他身上。夜色如水,沈凌的睡颜干净无比,不沾半分烟火气息,比九重天上刚出生不久的小仙君还要圣洁。
我躺回床上,看着他的侧脸,一夜未眠。
第二日小雨下得淅沥,慢慢转成了中雨。
我穿好衣衫熬了一锅粥,小炉上银碳散着温暖的光,粥香四溢。我在屋檐下,看着雨水自房顶汇集而来成一道水幕。雨滴落在地上,让原本积在地上的水泛起涟漪。
“往来几度花正好,桃红柳绿,如见佳人笑。今朝落雨惹君恼,细锄长帚,只把颜色扫。”
“为什么唱这样的曲子?”我抬头,沈凌的紫衣在雨天也有些晦暗,“可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
“我没有什么伤心事。”我笑笑:“只是觉得有些东西,纵然在最初的时候有一个绚烂的外表,到最后却免不了黯然魂伤的结局。”抿抿唇,我继续道:“所以,就该将它连根拔起,渣都不留。这样,才可以腾出一颗完整的心来安放其他从头到尾都没有缺憾的事物。”
“长安……”他温柔唤我的声音传进耳朵里,第一次觉得不那么别扭刺耳。
“你一会儿不要忘了洗手。”他指了指我伸出去接那檐下落水的手。
我:“……”
一不小心出城已是十日,想想都不好意思。我算了算,这十日里头,有四日里我都昏睡着,叫沈凌照顾得很是辛苦。
离开那一日沈凌又带我去看那片芍药,不过换了个地方。我和他站在高处,芍药花期极长,仍是潋滟娇羞的模样。
我好奇他为什么会如此钟爱芍药,他一本正经答道:“我总是做一个相同的梦,梦里头我还很小,在广清山上念书。有个女子从我面前走过,额上有一朵芍药。”
我愕然,上次入沈凌梦境之时,便有见到他幼时在广清山念书的模样。难不成,那一次并不是我旁观了他的梦,而是,我本就是他的梦中人?
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