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上陷入了短暂的寂静。崔守成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攥着缰绳的手心开始冒出一层层细汗。田雄、刚阿林、杨继佐以及更远处的谭泰等人也都被那一片燧发枪森林所吸引,忘记了手里的动作,也来不及去思考更多的事情,唯一能做的便是屏气凝神,被动地等待着结果的揭晓。
“射击!——”
“射击!——”
......
一声军号响起,军官们的吼声一层层传递下来,直冲士兵们的耳鼓。
陷阵营的阵线上瞬间绽放出无数朵红白相间的耀眼火花,伴随着暴雨般的轰鸣,一道道白色烟墙迅速向两翼蔓延,转眼间又混合在一起,长长的阵线上仿佛腾起了一条蜿蜒起伏的白龙。
狂风暴雨般的声浪、气浪急速地掠过半空,即便是清军后阵的马匹也纷纷惊慌跳跃,发出悲怆的嘶鸣。无数颗子弹拖着尖啸撞入惊慌失措的清军阵列,狂暴地撕裂着他们身上的铠甲。噗噗的闷响连绵不绝,带出一团团飘飞的血雾。面对十五步的抵近射击,即便是铁甲也无法阻挡,反而造成弹头的变形翻滚,进入躯体后将里面的创伤面积扩大数倍,把肌肉内脏都搅得一团糟,让中弹者发出一阵阵撕心裂肺的惨叫。
顺着阵线的走向,转眼间便倒下了成片的清兵,就像是地里被收割的庄稼。这些直面枪口的清兵被打中躯干或四肢,一个个内脏破碎、四肢断裂、肠穿肚烂,在地上挣扎着、爬行着、嚎叫着,凄厉的惨叫声响彻云霄。一排排惨不忍睹的死伤者躯体在生动地诠释着战争的残酷。
当初浙江提督标营为了增强火力而排成的密集射击队形此时让他们遭受了更为密集的报复,对面的陷阵营火铳兵几乎只要伸出枪管便一打一个准。整条阵线上,直接面对陷阵营齐射的清军大概有近千人,在第一轮惊天动地的齐射中便有超过五百人倒下,如此近的距离让他们躲无可躲。
仅仅一轮狂风暴雨般的齐射,本就开始惊慌失措的清军阵列瞬间便到了崩溃的边缘。而陷阵营也没有留给他们哪怕一丝一毫喘息的机会。
“射击!——”
“射击!——”
......
第一轮齐射的回音还没有完全散去,第二轮齐射便紧跟着到来。
雷霆般的轰鸣瞬间便覆盖了清军阵中的惊呼惨叫。原本已被洪水冲得崩溃在即的河堤面对新的一轮洪峰再也无法承受,随着第一名清兵扔下武器向后逃窜,引发的连锁反应就像瘟疫一样迅速蔓延。逃命的人群逐渐成为了主流,崩溃的形势终于不可逆转。
丁烈虎站在队列中紧握着自己的苗刀,之前的所有紧张都已消失不见。看着对面无数惊慌逃窜的背影,此时他只感觉一股前所未有的豪情在胸中回荡,仿佛自己就是当年独自一人面对千军万马的赵子龙。
嘹亮的冲锋号响彻战场,左右侧前方的第二、三千总队阵中相继齐声爆发出冲锋的口号,森林般的长矛被放平,以矛阵向溃败中的清军发起了突击。
紧接着,第一千总队的阵列中,冲锋的命令也次第传来。
“冲锋!——”
“冲锋!——”
......
“杀!——”成千的战兵齐声大喊着向前涌出,红色的纵阵变成了无数红色的小点,通过着第二、三千总队中间的间隙,撞入清军混乱的阵线。
震天的喊杀声中,一排排锋利闪亮的兵刃对着溃败中的清军一轮轮砍刺,酣畅淋漓地收割着廉价的人命。精神崩溃的浙江提标和登莱镇绿营兵发出声嘶力竭的嚎叫,慌不择路地狼狈逃窜。
“杀!”丁烈虎双手握着苗刀砍下一个清兵的脑袋,对方脖腔里飚出的鲜血洒了他一脸,让他的表情变得更加狰狞。
陷阵营在十五步的距离上仅仅两轮齐射便给对面的清军造成了致命性的打击。四千多浙江提标和登莱镇的步卒和炮手在付出近千的伤亡后全线崩溃,潮水般的逃命人群往中军方向狂奔而去。原本在步卒左翼列阵的浙江提标骑兵在第二骑兵营的冲击下很快也溃不成军,一些慌不择路地清军骑兵甚至还一头撞入了逃窜中的步卒人群,把逃生之路搅得乱七八糟。汹涌的陷阵营阵线随即压上来,把跑在后面的清军不断地变成一具具惨不忍睹的尸体。
丁烈虎疯狂地挥舞着手里的苗刀,砍杀着面前所有能移动的敌人,不管他是在逃命、在顽抗还是已经在跪地求饶。锋利的兵刃带着血滴不停地挥舞,直到面前的敌人被砍杀一空,他又和身边的战友继续追击前方逃窜的敌军。此时的他早已忘却了紧张、忘却了疲劳,和战友们一起越过躺满尸体的阵线大步奔跑着。风声从耳边呼呼掠过,周围一片奔跑的脚步声,一排排兵刃寒光闪闪。
……
清军左翼,浙江提督认旗周围已是一片混乱,潮水般的溃兵从从旁边跑过,一些企图维持秩序的军官很快被卷进了逃跑的人潮里消失得无影无踪,或是直接被发了狂的溃兵砍翻在地。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田雄双眼瞪得老大,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如此彻底的溃败,居然是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完成,这种急剧的形势转换完全超出了他的经验范围。
“大人,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旁边的亲兵队头焦急地吼道。
田雄一个激灵,转头往两边看去,刚阿林和杨继佐早就跑得无影无踪。虽说谭泰有言在先,如果守不到右翼主力撤回虎头山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