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街角冒出一个赤脚邋遢、骨瘦如柴的小孩跌跌撞撞地冲向我们的队列。小孩一腿微瘸,腿肚流脓。我一瞥之下已经知道那腿不久就会坏死。小孩一只肮脏小手还牵着同样凄惨的失明老乞婆。
孩子走到了地藏狮子三十步外止步。再迟钝的愚夫也能在这个距离感应到狮子淡淡散发的恐怖妖气。再进一步,生死已经全不在他掌控了。
冬雪中,小孩哆嗦着向前迈出了致命的一步。
地藏狮子打了一个呼噜。
小孩在狮子的威压下匍匐倒地,一步步爬向最前的我。我轻轻揉地藏的毛,示意它莫胡来——一个简单的狮子吼,就能了结眼前草芥般人命。
“救苦救难、大慈大悲的仙长呀!求求你们,让我娘瞎掉的眼好起来。”
匍匐在地的小孩每前进一步,就向着我们的车马重重磕一下头。
“生老病死缠绕的人多如恒河沙数,哪里救得过来!”
柳子越哼了一声,向我悄传神念,
“师弟看出里面奥妙来否:这个太守能让郡中的百姓大半避难,怎么不能赶走拾荒流民!——他一路上哭穷博同情,已经讹诈了我们两宗地盘上的粮食,还想讹诈我们出丹药白白疗治郡上的病苦百姓——要是师弟治好了垃圾小孩的垃圾婆子。其他人求我们白白治疗,我们就脱不了身了——这雁过拔毛的手段我如何瞧不出来。”
信阳太守王庭鸿的面色寂然,我看不出他的心境波动。
“这样讲信阳太守不是一个好人吗?比某人趁妖潮倒卖粮食可好上百倍。”我反问柳子越。
柳子越嘿嘿,
“这是师弟的是非好恶,不是柳某的是非好恶”。
小孩已经爬到了地藏狮子的脚下。
“再近一步你会死。”
我对小孩说,
“如果不怕死,我让你娘恢复光明。”
那个老乞婆撕心裂肺地喊起来,冲上去要把孩子拽回来。但才走开几步,地藏狮子的无形气墙就把那凡人女子绝望地和自己的骨肉分隔。
孩子向前一步。地藏狮子把他的头吞没。
“好了,老妈妈,我和你孩子闹着玩。这样的孝心就是神仙也要——”我望着信阳城远处的剑宗宫观,深吸了一口气,
“我们的确是西方来的仙人。是救苦救难、大慈大悲的仙人。生老病死的苦难我们都能迎刃而解!你孩子感动了仙人。”
我脱口道。
礼部卿杜子美和信阳太守同时色变。李青莲好奇地注视我。
翩翩传七香车里传我神念,
(“师弟,我们是修真者,不是仙人!我知道你怜悯孝顺父母的孩子,但这样触怒天道之言日后莫要再提!修仙已是逆天,何必平白生出无端障碍!”)
我不以为然——翩翩什么都好,就是天生的瞻前顾后不好。
“原君说的很好呀。布施是强大者的特权。修真者虽然不是仙人,对于凡人是差不多的。”七香车里琳公主赞。
她从宝车里飘然走出。众人的目光都集中仙姿风华上。
我抚摸老乞婆失明的双目。
十个呼吸后。
她不可思议地呐喊。喜极而泣的泪水从乞婆的双目夺眶而出,一把抱住自己的孩子。
乞婆复明。
地藏狮子把衔在血盆大口里的小孩吐出来。小孩摸摸自己的脖颈,那里没有半点咬痕,就是沾上了地藏狮子的唾液——狮子唾液舔上孩子的大小冻伤瘀伤已经全然恢复。
——乞婆的眼疾根源并非双目创伤,而是司目力的经脉行气不畅。我身为金丹,精通人体行气经脉和各种穴窍,自然手到病除。
只是孩子坏死的腿需要灵药断续膏。我伸手问琳公主和翩翩要。金丹上层的我能血肉衍生,纳戒葫芦里没有储存。
少女让小寻为孩子敷上黑色流汁般的灵药。姬傲剑小声嘟哝小寻可从没有为自己小腿肚敷过什么药。
小半个时辰后,乞儿快坏死的腿也痊愈了。
小半个时辰内,我们三千军马的队列已经被癫狂欣喜的民众拥堵得水泄不通。三重城墙的空城在小半个时辰内重新恢复了人声沸腾的气象。
“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仙人降临中土了!是传说中的王母下凡吗!”
人群此起彼伏地呼喊和叩拜。八骏七香车成了人群朝拜的中心,琳公主成了偶像般的圣母。我们的车马艰难向前前进。我们不断地给贫苦的百姓治病、散财、散粮。琳公主欢乐极地把葫芦里的丹药也大把地向人群里抛洒。
昆仑的银葫芦旗和龙虎的太极旗在瑞雪中飘扬。
追随我们的百姓一直延伸到一望无际的官道。
姬忠黄问询是否让禁军驱退堵塞官道的人群——我们的车马本能日行千里,但和人群周旋,速度迟如蜗牛,恐怕要延误晋京日期。
杜子美不言语。琳公主和翩翩没有计策。柳子越只是嘿嘿,他显然有妙计,只是不肯告诉我。
李青莲传我神念。他暗中告诉我有些公卿不便出言,如我能代表昆仑承担责任,可以如此向追随我们的百姓交代。
反正一切事情我都赖在姬琉璃身上就是。
我赞同李青莲的计策,用狮子吼对拥塞道上的十万以上民众说:
“我们是西来的仙人,中土天子诚邀我们入京拯济天下。明年元宵后,我宗必然在诸位的郡县兴起昆仑宫观,护持诸位安生喜乐,无灾无病!”
百姓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