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勇为人深沉,小时候又经历的屠门巨变,父母双亡的他虽然被君狂所救,也一直受到君王府的照料,但在他骨子里还是有一些仇恨的因素。
他憎恶那些为争夺《琦年华功》而大杀天下的人,也厌恶所谓的帝王天下,为人持正的自分正邪,根本不明白爷爷将麻烦迎入门的做法。
不过,他暂时还未看出这林萱有什么大的不妥,倒是在林萱身边,他的的确确察觉到了一股不可思议的力量正在悄然漫延。
今夜,红灯高挂,春季夜晚的徐徐清风夹杂丝丝缕缕的阴冷,在廊下飘来荡去的涌入。吹动着一盏盏艳红的灯笼,摇曳着廊下扎满的长长红绸,映出地上颀长肃然的影子,一步步朝新房走去。
推开门,白勇顿步,隔着重重垂落的艳红透亮的喜帐,混杂的鬼气迎面扑来。
他暗自吐了口气,施法屏退鬼气侵体,过了一会儿,锦珠就掀开喜帐走了出来,笑意盈盈的福礼:“姑爷来了,奴婢就,先行退下了。”
白勇点了点头,在锦珠与他擦身而过退下时,他面无表情的转身关上了房门,没有丝毫犹豫的朝房中喜帐后静坐的新娘子走去,眼神却稍稍斜视了一眼红烛照亮的窗外,看着门外锦珠站立的身影,微微皱了皱眉。
他对这桩婚事没什么期待,幼年时对未来的妻子也没什么幻想,只希望是个老实人家的女子,温婉些、脾气好一些、会做些针线,能识几个字就好,从未指望能娶什么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
他的身份是高贵,可背景荣耀都是爷爷和姑姑、姑父挣来的。身为一个驱魔人,有家室便难以做到心无杂恋,早几年他还想或许这辈子一个人过最好,有琦年华功的法术之力护身,活个百多年,驱魔百多年,也算是为这天下世人的安宁出了一份力。
可此刻,他名门正娶的妻子就在眼前,手持着秤杆挑起她脸上的红盖头,露出的却是一张与传闻中不尽相同的脸。
行走江湖时,曾听到有关万秀山庄林萱最多的形容便是此女聪慧过人,做事果断,性情有些执拗要强,但模样还是姣好的。
但如今在他眼前的,却是一张羞涩动人的面孔,虽然脸颊有些苍白,乌黑透亮的眼睛始终盯着地面,可在她小小的梨涡间笑意微浮,婉婉青涩的拽着手中锦帕,有些紧张的绷紧了肩膀,微微将下颚扬起,眸光闪烁的盯着他,轻吐出两个字:“夫君。”
白勇怔住了,脑海中却有清晰的画面在展现。就好像早已认识她多年,迷迷糊糊能够看清一道轮廓,看着她忙里忙出、温柔体贴的照料,看着她在桌上布满一盘盘精致可口的菜肴……
他微愣了一下,神色回归,林萱却在他微滞的眸光下再次垂下头去,绞紧了手中锦帕,轻轻抿紧了下唇,几近艰难的说:“我身上的鬼气令人恶心,是吗?”
白勇不知道她为何会说出这番话,毕竟非常年驱魔的人,是察觉不到这样不带血腥气的鬼气的,此刻只好微微垂眸道:“别听爷爷乱讲。”
除了爷爷之外,他想不到还有什么人会对她说这话,但林萱却摇了摇头,哽咽着说:“不是爷爷说的,我自己知道,知道这气味很……”
“不要胡思乱想。”
匆匆打断她的话,白勇深深吸了口气。虽然眼前的林萱和他想象的不同,却更符合他的心意一些,实在不忍她刚刚嫁入白家就像受了委屈似的郁郁寡欢。然而林萱却轻轻摇头,再次与他目光对视,缓缓轻声的说:“我没有胡思乱想,只是,怕你不喜欢……”
说完这话,她的神情就微滞了一下,像是想了什么,连忙匆匆补了一句:“你要是不喜欢,是可以不同我亲近的,我只要留在你身边就好。我,真的,只要留在你身边,就好……”
复而,她的眼又垂了下去,眸光闪烁像是要哭的样子。
他是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说出这样的傻话,右手却忍不住轻抚上她的脸颊。
就像冬日里的冰雪,不但没有温度,还有些冰冷刺骨。
林萱微怔了一下,想要闪躲,但白勇还是将手贴在了她的眼角,将快要夺眶而出的泪水拭了去。
“我没哭。”年轻温婉的妻子抬起头来,眼睛里还有泪光,却倔强的与白勇对视,“喜娘说了,今晚不能哭,哭了不吉利……”
白勇有些哭笑不得了,难道传闻中的倔强要强,就是用这样的?
他无奈叹了口气,温热的指腹从她冰凉的脸颊划过,再次无法忽视的传递着她体内散发的冰冷寒意。白勇缓缓收了手,背过身去,欲拾起桌上的合卺酒。
他想,不管林萱身上的鬼气有多重,不管她被什么样的厉鬼缠身,如今已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加上她这样好的性情,确如爷爷说的那样,他没有任何理由亏待她。
但就在他的手指快要碰到酒杯时,一股阴冷的气息突然于指尖游走,砰的一声推翻了酒杯,打翻了酒瓶,桌上、椅子上尽是倾翻的酒渍。白勇皱了皱眉,回头看向新房内坐着的林萱,只见她眼中异光一闪,屋子里的红烛也跟着摇曳,仿佛随时会被寒风吹灭。
“不能、不能灭。蜡烛,不能灭。”
她焦急的站起身来,紧张的用双手护着床头的喜烛,眼见了又要哭了,白勇便从袖中掏出一张道符由红烛点燃,仍由黑色的灰烬在冷风中吹散,直至那暗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