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僧年少曾拜菩提达摩祖师为师。达摩祖师修为高深,乃佛门圣人,一生游历天下,遍览世间奇事,数不胜数。二十年前,正是达摩祖师在洛阳临终之际,老僧有幸为祖师送终。祖师临终前些日子,交代了他生平几多事情,中有一桩遗憾之事讲与我们几个徒弟,此事亦是祖师平生心头难解之结!”
玄心细说道:“达摩祖师回忆他年轻之时,如今算来,应是七八十年前了。祖师受前朝皇帝所请,前往竟陵城五华山白龙寺,为南朝所有陷身牢狱的罪人开坛,行洗孽大礼,即以我佛祖为这些罪人洗脱罪孽。也竟在某一日,遇到了一位公子。”
“祖师说那公子给留下他的印象很深:长袍夜黑,连同头发亦是黑如墨汁,可偏生模样非凡,皮肤雪白。此人似身处黑白之间,清楚分明,却难分真假,虚幻至极,亦是阴冷至极,如同阴间而来之鬼,所到之处,周身泛着如地狱般的阴冷寒气。此人右掌印有一乌鸦,左手持一账簿,自称收账人,名字却不得而知。想来同慕月居士所见那人应是一人。”
小白龙听玄心这般描述,眉宇间喜色难掩:“应是此人了!”
“祖师说,那自称收账人的黑衣公子夜里见他,声称让达摩祖师离开五华山,他已与人做了交易,山间罪恶之人皆由这收账人处置,所有罪孽皆由他收回,达摩祖师不得动手。”
“后来呢?”小白龙急问道。
“不知。达摩祖师以为一切皆是梦境,并未理会此事。然而次日,这些即将进行大礼的阶下囚死的死,伤的伤,傻得傻,竟无一人安好。祖师这才惊讶,正想再寻这收账人过问,却再不见此人。”
“后大半生里,甚至夜夜寻梦,祖师也只希求在梦中相遇,却缘铿一面,再难见这收账人!”
“达摩祖师临终前说,他一生豁亮通达,毫无牵挂萦绕心头,却让此事纠缠他大半生,不得解开,这收账人行为全与佛道背道而驰,欲阻止他,又却怕一切皆在梦境,不过虚幻。白龙寺见到这收账人,已然是实为有幸。是以,达摩祖师就为此事郁郁而终。”
“阿弥陀佛。”玄心叹道:“哎……当时贫僧一干弟子以为此事是达摩祖师圆寂前神智不清胡诌之语,毕竟,世间哪里来的这等人物?因此,皆未相信。不想,慕月居士竟是真地看到了那黑衣公子。”
萧慕理面色一冷,一时之间竟不知这等奇幻之事是真是假。而小白龙亲自见过此人,且十分肯定自己所见,心下却早在不断打鼓。
是了。菩提达摩祖师圆寂近二十年了,他老人家年轻之时见得那收账人乃七八十年前之事。
而自己是十年前那场大火中见过这收账人的,时隔这么多年,遇到同一公子,模样都未曾变,难不成,这黑衣公子亦是吃了寻仙谷中红枣与枸杞,亦是个长生不老的主儿?
小白龙心下有些寒颤,揣测道:“既然这收账人是这么存在的一个人物。那……那我母亲,也是跟他做了甚么交易,难不成是将自己的生命或是记忆交给他,换得了我和爹爹的平安?那母亲……”
“贫僧听祖师曾说过,那收账人拿甚么和令堂做交易换取你父女二人平安,兴许是记忆,兴许是生命。正是如此,老僧方才才说,这收账人出现,一切更不可知了。”
小白龙身子一颤,萧慕理以为这瞎儿竟为这等神鬼妖仙之事而弄羸弱不堪,冷冷说道:“这等神鬼妖仙之事,你这死龙自诩聪明,竟相信了不成?”
小白龙摇了摇头,眉头紧皱:“不是了。那夜大火中,母亲与那收账人的对话我依稀记得,我都记得了。我不信这世上神鬼妖仙的存在,可是母亲……的确是与那人做了甚么交易,换得我和父亲的性命…….难道,她……她真是毫无意识地在天涯浪荡了么?”
小白龙心头一阵揪心。
玄心大师看她一眼,叹道:“阿弥陀佛。慕月施主切莫太过伤心,兴许是贫僧胡言乱语。切莫放在心上。”
小白龙长嘘一口气,颇为无能为力地冷冷一笑:“早知道母亲会这般模样地在人间游荡,被世人欺凌。我从一开始,便应该认定她已经去世了的好。即使看到那收账人,可那也一定是我的幻觉!哪里来的帐本!哪里来的交易。母亲早死了,母亲早死了,是的,母亲早死了。”
萧慕理看着小白龙故作坚强的自嘲模样,手微微一动,但很快又安静了。
小白龙忍着不解与好奇,道:“师傅,徒儿真是愧怍。您这么多年苦心教导,到头来,徒儿依旧不能做到四大皆空,反倒是更寻了些孽缘于身。辜负您老人家一片苦心!”
玄心大师见小白龙神色凄凉哀婉,双手合十,垂首说道:“慕月居士何故介怀。若不究心,坐禅徒增业苦;如能护念,骂佛犹益真修。居士虽生性多变,情难自控,但秉性善良,一心为人,求得自在逍遥,与佛无异。静与不静,无甚不同。”
小白龙此言不过是安抚玄心之语,没想到玄心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心头却更是一片茫然。
萧慕理视线一直落在小白龙身上,生怕这瞎儿再一个不经意摔倒下来。那玄心大师以为小白龙还在思索着,三人再度无言。
隔了许久,小白龙抖擞精神,又问道:“师傅,方才您说,写信让我回来,不,一定让我和南边的一起来栖霞寺,到底有何事情?”
萧慕理想起方才玄心大师说的小白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