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国公内院的议事厅里,徐夫人穿了件橙黄色缕金牡丹褙子,正聚精会神地坐在榻上瞧着今年要给各处亲戚预备的礼物册子。许是瞧累了,一旁伺候的丹桂忙递了一个迎枕让她靠着,她身子一歪便露出褙子里面亮黄色竹菊纹样的马面裙,裙裾上绣着卍字福寿的金纹,在阳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丹桂望着夫人云肩上的浅黄色缠枝牡丹,正琢磨着这牡丹的针法 ,苓姨娘和蒋姨娘携手进来。
徐夫人不由微微一愣心想:“这两个人怎么走到一处了?”
蒋姨娘不过二十出头,容貌艳丽,穿了件粉色的撒花褙子,更衬得一张脸艳若桃李,瞧见徐夫人扫了她一眼,立刻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姐姐这里这般忙碌,本不该过来打扰,只是这几日我母亲病重,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说不得还要到姐姐这里讨个主意。”
若问徐夫人最讨厌的姨娘,蒋姨娘排第一那就没有人能排第二。蒋姨娘不过是个小吏的女儿,长得已然是杏眼桃腮,偏偏又在眉心处长了一颗美人痣,仗着自己识文断字,自恃极高,深得护国公的宠爱。
徐夫人笑了笑:“若是按旧历呢,该送二两银子过去。不过你又与旁人不同,我再叫人拿了牌子去请个太医过去看看吧。”
蒋姨娘一听只得二两银子,脸上就有些不大好看。
苓姨娘忙陪笑道:“夫人,不如我陪蒋姨娘去白云庵为老安人祈福,顺便给几个哥儿也求几个平安符。”
徐夫人皱了皱眉头:“这倒也是个法子。这会儿天晚了,孙福家的你明儿一早陪着他们一起过去吧,再用咱们府上的名义捐二十两香油钱替老太太祈福。”
蒋姨娘听了忙低了头掩饰气得铁青的脸色,一旁苓姨娘见了便拉着她谢了徐夫人,俩人都退了出来。
徐夫人瞧着俩人走远了,才转头看了看她的陪房孙福家的:“怎么这苓姨娘见天的往外跑?”
孙福家的笑道:“说来也好笑,也不知道谁给四姑娘说了个人家,上回巴巴地跑去看。结果那天月老祠里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早早就关了山门了。里面的人呢,出不来,外面的人也进不去。”
“我也是昨儿才听孙福说起,原来那天夏家有个女儿陪她父母去月老祠给她哥哥求姻缘。不知道哪里来了个疯和尚,说那姑娘是天上的百花仙子转世,让那才及笄的姑娘跟了他去修行。”
徐夫人听得呆住了:“这京兆尹越发的没用了。夏家?就是那个…”徐夫人微颦眉头,轻轻地弹着额角道。
孙福家的点点头解释道:“就是那个姑娘早前救过咱们世子的姑娘。”说着别有所指地朝着徐夫人笑了笑,这才接着道:“他们家有个儿子是守寒玉关的将军。一个是品级太低了。一个是才进京没多久,故而夫人您没见过她们。”
徐夫人便道:“就是再没见识,没底蕴的人家,恐怕也不会信这样的鬼话。”
孙福家的一拍大腿,笑道:“可不就是夫人说的话呢。那夏家是武将出身,身边也颇有几个护卫,不曾想那和尚也有些道行,两边就在月老祠里就打了起来,我估摸着那天苓姨娘是白走了一趟。”
下午的时候,赵嬤嬤便打听了夏家的事情细细地说给徐夫人听:“是个小门小户的人家。家里就六爷做了四品的将军,现在守着寒玉关。旁的都是不入流的小县官,有个哥哥还是做偏门生意的。”
赵嬤嬤见夫人听得入神,越发说的详细:“还有个兄长是个酿酒的,一个是乡下的小手艺人。最小的这个姑娘,听说被宠坏了,身子也不大好。孙主事的太太见过她几次,人长得是很端庄的,颇有些主母的气度,可是那个身量瞧着不是个好生养的样子。当年。就是这个姑娘阴差阳错就了世子。”
“她们家里那个掌家的太太是个极大方的,早先颇有几个门当户对的想要结亲,据说她父亲极其疼爱她,不舍得将她嫁出去。”赵嬤嬤叹了口气:“您瞧。也就是这样小门小户的,才会这样没轻没重地疼爱女儿。”
徐夫人冷笑了一声:“本来就是幺女,若是父母亲都没了,只怕这姑娘晚景凄凉。”赵嬤嬤点头附和:“还是夫人看得长远。”
小雨坐在母亲的梳妆台前,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这位女子,不过四十上下的年纪。长得颇清瘦,穿了一身皂色的衣裙。小雨心想:“她自己这么个不起眼的样子,真的会打扮人吗?”
夏太太沉吟了一会儿,吩咐道:“玄枵,你将她这端庄富丽的样子改了,要清秀些,头发梳成飞仙髻。”
玄枵应了声“是”,却不急着动手,捧了茶盏先打量起小雨来,小雨心想:“她从前是母亲身边的丫头,我且不能落了娘的面子。”虽然心里被她看得忐忑不安,脸上倒还一派镇定自若,不以为然。
玄枵瞧了一会,才搓了搓手,取出一个小匣子,端着小雨的下巴在小雨的脸上忙活起来。小雨不由赞道:“这时天凉,她才从城外坐车过来,只怕手指都是凉的,所以才捧了茶盏暖手,倒是我想岔了。”
映雪在一旁打下手,目不转睛地看着。
白云庵坐落在京城的城西,说是庵却是半个尼姑也没有,倒是有许多的和尚和道士在一起清修。这几日门前红男绿女,人来人往甚是热闹,夏家的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在白云庵的正门停下来,夏太太,夏秀才和八哥从当先的马车里出来,纹娘紧接着从第二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