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夫人听到夏家的答复半晌没说出话来,待人走之后,才怔怔地瞧着赵嬤嬤皱着眉头道:“你说……这个夏太太是真的不懂……还是故意的。”
赵嬤嬤也说不大清楚:“夫人,会不会是心里肯了,又怕……”
徐夫人瞧了她一眼:“你吞吞吐吐地干什么,想说什么就说吧。”
赵嬤嬤赔笑道:“俗话说低头娶媳,抬头嫁女,兴许他们也像那些小门小户的农家似的,故意难为难为咱们?”
徐夫人摇了摇头:“夏太太素日里瞧着应对也还得体,怎么能像那些乡下婆子似的。”
赵嬤嬤沉吟了半晌道:“要奴婢说,谁不想将女儿嫁个富贵人家呢。奴婢冷眼瞧着夏姑娘身子不好,人也不大聪明,脾气也不大好。夏太太这样一个伶俐人,兴许心里乐意,又晓得她女儿的本事,怕女儿将来在显赫的婆家遭罪。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嘛:一入侯门深似海。”
徐夫人百思不得其解,倒被夏太太这看似随意的答复逼到了两难之地。若是就此罢手,难免众人不胡思乱想,倒显得自己心虚,坐实了继母不慈这话。可是若再往前走,少不得要亲自走一趟,夏太太若是应了婚事倒还好,若是再被拒绝了,自己这脸可就没地方搁了。
方家这几日也不大好过,圣上自打那日方玥不小心摔碎茶盏,便再没有召见方玥。薛羽听到消息便和方老太太一起进了宫,薛羽去见圣上求个恩典,方老太太则去见了皇后。皇后也晓得她的意思,见她一大把年纪,只略说了几句话,便让人带她去见方美人。
方美人这俩日颇不自在,她本就是寄居在皇后的寝宫,奴才不奴才,主子不主子的。如今失了圣上的宠爱,方玥的日子越发难过。她年纪又小,家里未曾着意培养她进宫,才不过两日便手足无措,眼睛也肿了,下巴也尖了。皇后见她这个样子,也颇有些失望。
第二日方老太太来夏家拜访,夏太太便请了夏老太太作陪,夏老太太平常不大出来,听说有个年纪相仿的老太太能一起说说话,也很高兴。由着媳妇伺候着穿戴好了,心中不免得意,暗想:“听说这位老太太是一品夫人,当年他们家老太爷活着的时候做到殿前大学士,深得先帝的信任,如今咱们家也能与这样的人家相交了。”
方老太太的马车进了轿厅才停了下来,夏太太便笑盈盈地迎了过来,又有婆子扶着老太太换了小轿进了二门。方老太太今儿穿了件墨绿色绣金花卉的缎褙子,下面是赤金撒花缎面蔽膝和松花色圆点纹样缎子马面裙,瞧着又富贵又慈祥。
方老太太坐在轿子里打量夏太太,见她快到知天命的年纪,身上穿了件驼色绣金月季花纹样的缎面镶领对襟褙子,玄色镶边的朱砂立领中衣,下面是绣金的蔽膝配着朱砂的马面裙,瞧着雍容华贵一点也不像乡下婆子。
方老太太又冷眼瞧了瞧院落和仆妇暗想:“瞧着夏姑娘的母亲倒是个管家理事的能手,一应事体有条不紊。”
不由又想起昨儿听到的消息,本来自家外孙被拒绝了,是件让人十分生气尴尬的事情,老太太却跟刘嬤嬤笑了好一会,想起来就忍不住自己抿着嘴笑一会,暗忖:“羽儿这亲事若能说成了,自己都能多活两年,实在是太可乐了。”
及至进了正屋,就瞧见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起由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搀扶着,热情地迎了上来,夏太太在一旁行礼道:“自打听说您要来,我们老太太就坐不住了。您快请里面坐吧,如今天凉了,外面呆久了不舒服。”
夏老太太穿了件姜黄缠枝的褙子,棕绿如意纹绣金缎面蔽膝和落叶黄的马面裙,笑吟吟地挽着方老太太的手,两人坐下先续齿,倒是夏老太太年长了几岁。
夏老太太便嗔怪媳妇:“若是在我们乡下,老姐姐早就迎出去了。在这儿不行,媳妇拦着,规矩可大了。”说着拨开小雨的手道:“不要扶了,我身子好着呢。你这样扯着我,我还得照顾着你。”
方老太太瞧了瞧低眉顺眼的夏太太心里羡慕:“老姐姐这是有福气的人,还有儿媳管着。我那儿媳,唉,前儿刚让她过府上来拜望拜望,就病得起不来床了。算了,不说她了。”
小雨便低头上前行礼,方老太太忙仔细端详了一番,见她穿了件赭石色滚边的浅金五彩撒花缎面对襟褙子,米黄的长裙,身材苗条,除了脸色瞧着略有些苍白倒也没什么不妥。暗想:“怪不得自己的孙儿这般费心费力的,果然是个端庄秀丽的姑娘,一瞧就是那等贤良淑慧有心胸的。”
方老太太回头再瞧着夏太太井井有条地支使着下人端茶送水,摆上果子点心,心里就有七八乐意了:“就是学了母亲的一半回来,将来羽儿穿衣吃饭就不用愁了。羽儿是个能干的,一个主外一个主内,这日子还能不红火。”心里虽然还想再端着点,脸上已经忍不住笑意,褪下腕上的镯子给小雨道:“这是老太婆给你的见面礼。”
小雨笑盈盈地看了她一眼才接过来说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方老太太心里喜欢她,便觉得她行事十分的大方得体。
两位老人家攀谈起来未免相见恨晚,原来这个方老太太也是在乡间长大,不大喜欢这京城繁复的礼节,俩人又同是寡母,各有各个的艰辛,聊得十分的入巷。刘嬤嬤虽然频频使眼色,俩个老太太还是忍不住将小雨和薛世子幼年的糗事都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