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指挥使的夫人姓牛,人长得斯文秀气。只是一对眉毛长得颇为扫兴,又短又粗且不说,俩个眉梢还都向上立着,看起来倒像是有个调皮的孩子在她的额头画了个对号。万幸的是,这个对号画得还算对称,没有一个高一个低或者一个长一个短。
兴王妃同牛氏虽算不上闺中密友,但是因着双方丈夫的关系却是时常往来的。兴王妃的娘家是京城安远侯孙家的嫡长女,安远侯的爵位也是马背上得来的,也因此,兴王妃行事颇干脆果决。
这位牛夫人恰好相反,是晋中世代耕读的大户人家,说起话来时常七拐八绕的。两个人议起事来,多是兴王妃这厢都要端茶送客了,那边才刚刚进了正题。或者兴王妃这里还云山雾罩,牛夫人早已打道回府了。
兴王妃听得牛氏过来不免抚额叹气,没想到牛夫人进得门来,难得的没有兜个大圈子。屁股刚刚一沾了椅子,就惊诧地同兴王妃说道:“哎呀,王妃您说说这可不是奇了。”
兴王妃不由挑着眉毛好奇地看着牛氏,只见她今日穿着青碧色的杭绸通袖薄袄,湖绿色的综裙。头发绾了个时下流行的十字髻,正中插了一根赤金花钗,正中嵌了块红宝石。一张瘦削白皙的脸上,双眸熠熠生辉。兴王妃连忙把头侧了侧,免得目光落在她双眉上败了兴致。
“去年咱们府里的案首人称夏神童的,您晓得吧。他们家有个姑娘,听说是前头了生八个哥哥才得来这么一个幺女。前些日子,西北蓝家竟然派了人送信,郑重其事地向我打听她。您说说这算不算得是一桩奇闻。”
兴王妃强忍着心中的惊骇,淡然说道:“听说她家六郎在蓝家虎贲营里效力,想是蓝国公起了惜才之意。”
牛夫人呷了口茶说道:“可不是,这夏姑娘的六哥哥最近又升守备了,国公爷同他闲聊说起家中还有个妹妹。您听听,这可不就是抬举、提拔的意思了。”
兴王妃不情不愿地点头说到:“这倒也是。”
牛夫人听了立刻又侧着头神秘兮兮地笑着说道:“您猜猜,那夏家是怎么回的。”
兴王妃索性也不拿着王妃的家子,好奇地问道:“蓝国公家的三个儿子,也都是好的。灏馨更是骁勇善战,为人又大方,京中有女儿的贵妇哪个见过不喜欢?难不成夏家还不乐意?”
牛夫人这才用帕子掩着口,唧唧咯咯地笑着说:“夏家也不说不乐意,只说是想留了这个个姑娘做守灶女的。又说这个姑娘那是一群哥哥们娇养大的,后院的那些勾心斗角的事情是一概都不懂的。要真有人诚心想娶,得先将家里的通房,姨娘都放出去。”
牛夫人说罢就抬眼看着目瞪口呆的兴王妃,有几分得意地说道:“您瞧瞧,就这么个庄户,家还没起来呢,就张狂成这个样子了。”
兴王妃这才敛了神色说:“就是这样的庄户人家不晓得其中的厉害,才有胆气说这种话。若是哪个男人真这么薄情寡义狠心地做了。换了我们可更不敢将女儿嫁过去了。”
牛夫人这才一拍手笑着说道:“就是这个话呢。”
又撇着嘴接着说道:“这个夏家也是有意思的。除了这个,还要男方给两、三个庄子,两、三个铺子。若是以后有了通房,姨太太,夏家的姑娘就带着这些合离,男方家不得阻拦。”
兴王妃愕然道:“这,这样的姑娘,哪个人家敢娶了去。”
牛夫人听了就大笑起来:“人家早就说了要做守灶女的。听说她五哥就在县衙里听差,早早将那和离的文书都写好了。娶亲的时候就先签了合离书,娘家替她收着。日后,犯了哪条也不用打、不用闹的,直接就到官府里将和离办了。”
兴王妃听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既然这样,蓝家怎么还要打听这夏姑娘?”
牛夫人一时也被问的愣住了:“想必也是好奇吧。虽说条件苛刻了些,可是对于咱们这样的人家倒也不算什么。”
兴王妃偏着头想了想,倒也是。几个庄子、几间铺子也不是赔不起的。虽说合离了于名声不大好听,可男人不比女人,就算与名声有些妨碍,那也是有限的。
这般想着就忍不住又问道:“这般说来,蓝家倒还是有几分意思的。”
“这也难说,只是拜托了我来打听,可没有说旁的。”牛夫人摇头说道,不免好奇地问道:“听说王妃从前请过她们母女到府上来玩,可看出什么来?”
兴王妃此时不免有几分尴尬,搪塞道:“兴王的脾气你也是晓得的,那会儿正喜欢他们家酿的西域酒。就请到家里玩了,倒也没什么特别的,要说漂亮也不是倾城倾国。当着咱们的面,也还是挺温顺的姑娘。不过!”
兴王妃被牛夫人耍了半晌,总算轮到自己卖关子了,见牛夫人竖着耳朵听的认真,这才慢慢悠悠抿了一口茶说:“想必你也听说过,虽是姑娘家,马术却是很厉害的,竟然连励儿都不是对手。”这样的故事外面想必也流传了很多,随便打发哪个下人出去都能打听出来。
果然,牛夫人听了面露失望之色。两个人又漫无边际地闲谈了一会儿,牛夫人见问不出什么新鲜的东西也只好作罢了。
送走了牛夫人,兴王妃不免一个人坐在房里琢磨。
到了晚上开饭的时候,兴王就见她坐在窗下托着腮想事情,夕阳照在她的脸上,映得她整个人都金灿灿的。兴王呆了呆,不由问道:“什么事情想得这么入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