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笙会意,起身走了过去,此时周围的乐师们都被台上的十六人团战吸引,只有寥寥几个注意到她。
“将军,有事?”
纪南棠先请她在一旁的座位上坐下来,道:“方才的团战我看了,很精彩。”
文笙笑了笑,她觉着纪南棠不会只为了这个把自己单独叫过来,必是另有要紧事。
果然,纪南棠跟着就直入正题:“呆会儿你们这一队还有没有别的安排?”
“安排?”文笙微怔,下意识往之前秦和泽呆的位置望去,那位秦大人早已经不知去向,只有谭四先生一队人围坐在那里观看团战。
纪南棠只看文笙的反应,就知道她猜到了自己的用意,目光温和,等她答复。
文笙微微一笑:“并无安排,但凭将军驱策。”
这么多场团战打下来,同队的伙伴们早便亲如一家人,这个主文笙自觉勉强能做。
“好。先不要声张,等有了确切的消息,你们几个就跟我走。”纪南棠没有同她客气。
“可是掌握了那些刺客的行踪?”这时候,能叫秦和泽、纪南棠等人这般兴师动众,文笙想不出来还有别的可能。
想也知道,今日是建昭帝遇刺之后首度公开露面,那伙刺客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就算听说了建昭帝安然无恙,总是会忍不住来看看。
“对,今日这玄音阁大街布下了天罗地网,只等他们上钩。圣驾到来后不久。就发现了几拨行迹可疑的人,秦、符两位大人已经命人循着这些线索往下查了,等一有了准信,咱们便出发。”
因为这伙刺客里头还有张寄北等不少乐师。秦和泽已向建昭帝请旨,缉拿的时候由玄音阁的乐师们配合,他选择了谭三先生、谭四先生两队,符良吉也拜托了几位相熟的乐师。到纪南棠这里,他自忖有这等立功露脸的机会,何必便宜外人,干脆来找文笙。
既是要等消息,文笙便一边看着台上的团战,一边同纪南棠闲聊。
纪南棠虽然对乐师的技艺完全是外行,只能跟着看个热闹,但他绝不是个无趣的人。当然文笙也不是。
谭三先生名声已经够大了,他队里有一对亲兄弟,哥哥易星河擅鼓,弟弟易星波所擅乐器乃是大琵琶。琵琶声饱满刚烈,夹杂在鼓声里头,颇有力拔山河的气势。
文笙笑问:“将军听易前辈的琵琶如何?”
纪南棠侧耳听了一阵,道:“这琵琶声刚劲有力。挥洒不拘,不似我往常所听的那般文秀隽永,我觉着若非要有一比,可比棍、戟之类的长兵器吧。”
文笙却道:“琵琶曲分文曲武曲,大琵琶乐声张扬,易前辈长轮、勾轮、拂轮都运用得炉火纯青。这一段是借血战疆场短兵相接的杀气来刺激对手,夺人魂魄。将军你听,这一记煞弦,多么像刀枪并举,好似血肉飞溅的画面便在眼前。听琵琶就像听戏一样。这么形象地讲叙。便是琵琶所独有的,不管是古琴还是战鼓,都望尘莫及。”
纪南棠听得出神:“你这番讲解可比谭大先生适才在御前所说有趣多了。若是这样,那不像棍、戟。到很像是狼牙锤。”
文笙一怔:“狼牙锤?那是什么,兵器我只听说过狼牙棒。”
纪南棠洒然而笑:“不知道不奇怪。你一个小姑娘,不像我们这些整日行军打战的粗人,知道狼牙棒就很叫人意外了。”
文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暗忖:“你这样的百战将领大好男儿,说自己是粗人可太自谦了,要叫天下人听到,不知有多少男子会觉着没有面目出来见人。”
纪南棠接着问道:“知道狼牙棒,那知道流星锤么?”
文笙两眼亮晶晶的,抬手虚掷了一下。
纪南棠呵呵而笑:“不错,就是那个。狼牙锤看上去和流星锤有些相似,不过更加难练,要先从练腕力开始,至少有三四十斤的力道才行,哪怕是军中那些精壮的勇士,也需要苦练个三五年才能掷得出去。不过一旦练成了,那可是非常厉害,被它砸中的人直接就变成蜂窝饼,有死无生。”
他顿了顿,又道:“白州有一位汪奇汪先生,非常擅长暗器,每到开战,他都冲在最前面,死在他狼牙锤下的海盗、东夷人不在少数。只是虎头滩大捷之后,他便功成身退,悄然离去了。”
纪南棠说的这些奇人奇事,叫文笙听着很是神往。
她叹道:“‘三更雨’戚老也曾想着到军前去相助将军,可惜后来出了意外,没能成行。来日将军若是再上战场,文笙不才,愿意效仿我师父,到中军帅旗下面击鼓。”
这句话文笙是发自肺腑脱口而出,出口之后才意识到有些不妥,师父卞晴川当日是一心为着怀英翔,对他而言虽有深深的遗憾,却不失为一段佳话,可就怀大将军而言,最后的结局实在太惨了。
纪南棠丝毫也没有介怀。
自己多大年纪了,而文笙才多大年纪,他自觉阅人多矣,一位前程似锦的乐师,又是个姑娘家,能说出这番话来,足见赤诚。
这位抱着古琴坐在眼前,同他说话的美丽少女,确实很不一般。
纪南棠向后靠了靠,一身戎装令他的这个姿势非但不显得懒散随便,反而于英武中透出几分洒脱来:“我这不是向你求助来了?你还年轻,现在留在玄音阁潜心学习技艺更加重要,待你古琴与鼓都大成之日,我盼着你能到军前去。”
这时候,一个面生的亲兵过来,俯身同纪南棠耳语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