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笙想起当日钟天政对四公主的评价,现在看来,还真是恰如其分,没有冤枉了她。
那主仆两个又闲聊了几句,外头有人催道:“公主,时辰不早,驸马也到半天了,还请收拾一下,准备拜堂吧。”
语气虽然恭顺,话中却没有足够的尊敬。
四公主低低咒骂了一句,用词之粗鄙颇叫文笙意外。
秋波却赶紧忙活起来,帮四公主换上喜袍,盛赞了一番公主的花容月貌,床是来不及铺了,外边一下子涌进来好几个丫鬟婆子,簇拥着四公主出了门。
两个婆子落在后头,一个低声道:“这怎的什么都没有布置,连喜床都没铺?”
另一个道:“别多管闲事了,要命不要,吃饱了撑得么?”
文笙听着外头脚步声、说话声渐渐远去,似是屋子里的人都走光了,这才活动了一下发麻的四肢,将短刀对准了箱笼旁侧不起眼的出气孔,一点一点掏大,用了足足有两刻钟,方由里面爬出来。
这是一间寝房,屋里摆设不多,更谈不上多么富丽堂皇。
婚床、衣柜以及桌椅看上去全都簇新,显是刚置办了不久,桌上连合卺酒都没有,一堆箱笼搬进来之后也没人收拾,就堆放在墙角。
红毡铺地,门窗上贴着喜字,偌大的屋子显得很是空旷。
文笙将手伸到外裳里,在腰间摸了摸,放下心来。收起短刀,拿上“太平”,侧身来到房门口,探身向外望了望。
天已经黑了。房外石子路旁悬着一串灯笼照明,不见有人。
通常而言,一位公主的住处,就算是临时落脚的地方。也不应该守卫如此松懈。
由前头院子里传来阵阵喜乐和喧哗声。
四公主成亲,杨昊俭会不会亲至?钟天政又会不会来?
还有,那位新鲜出炉的四驸马不知又是什么人?
文笙闪身出了门,未等走远,就听着前院隐隐传来“送入洞房”的高呼声,众人轰然叫好,跟着脚步散乱,拜堂结束。新人要被送回来了。
文笙不及多想,只得躲到了一旁的花树后头。
新婚夫妻进了洞房,很快就会发现箱笼有异,知道有人潜了进来,说不得,自己还要寻机以《探花》脱身。
她这般想着,前头的一对新人却不知因为什么原因。磨蹭了好一会儿才进到这边院落。
只听脚步蹬蹬,四公主怒气冲冲地声音响起:“关上门!当本公主是什么!”这语气,完全不像是个刚拜完堂的新娘子。
后头秋波跟着一溜小跑,气喘吁吁附和:“是啊,太过分了,怎么可以洞房不进、盖头不揭就把驸马直接叫走了,公主息怒,汉王殿下派了裴将军来观礼,我去把他请来,和他说道说道。叫殿下给您作主。”
四公主冷笑连连:“本公主做了这么大的让步。我那好弟弟却连来都不愿来。”
跟着主仆二人一同回后院的还有七八个丫鬟婆子,一个个小心翼翼跟在后头,大气也不敢出,生怕触了四公主霉头。
秋波犹豫着劝道:“公主不喜驸马。汉王殿下说不定也是知道的。加上前边军情紧急……”
“本公主再是不喜,不叫他滚。他也得给我老老实实伺候着。”
主仆两个进了屋,房门被“砰”地摔上,发出很大的声响。
丫鬟婆子们瑟缩退后,规规矩矩守在院子里。
文笙不再耽搁时间,坐在黑暗的花影里,左手按上琴弦,右手食指轻挑。
琴音虚灵。
这一曲《探花》指法不说多么繁复,文笙单手也能应对,她必须要坐下来全力以赴,是为在琴弦发声之时额外加上些技巧,免得被人轻易判断出藏身的方位。
《探花》一起,院子里就有人奇怪地道:“哪里琴响?”
一个婆子掩嘴打了个哈欠:“不知道,前头哪位宾客吧,还挺好听的。”
众人不以为意。
这些后宅仆妇对乐师手段很是陌生,更不要说神秘的《希声谱》,直到他们听着琴声昏昏然睡去,竟没有生出半点怀疑。
文笙由暗处走出来,随便挑了个丫鬟,将她外衣脱下来,穿在自己身上,以便掩人耳目。
她推门进了洞房,没有理会那四公主和秋波,对着镜子重新梳了头,再找了件外裳搭在臂弯里,勉强遮住太平。
在如此喧闹的晚上,自己这身打扮,旁人若只是离远扫上一眼,应该不至起疑才是。
文笙收拾妥当,开门出了后院。
前头酒席未散,笑语喧哗声一路飘过来,都是些诸如“裴将军,兄弟敬你一杯!”“陈老弟,哥哥先干为敬了。”之类的话。
人太多了,不可能全都放倒,文笙放弃了从前面离开的打算,掉回头来找后门。
这个宅院给文笙的感觉,不像是什么高门大户,到像乡下土财主的家。
想想雄淮关外也确实没有什么大的城镇,杨昊俭和钟天政应是占了哪个乡绅的家,来安顿四公主一行。
片刻之后,文笙找到了后门,门口有一队兵士把守着,灯火亮如白昼。
人数虽然不多,文笙却担心他们同外头街上巡逻的军队互通声气,未敢轻率出手,准备等上一等,先暗中观察一阵。
变故在突然之间发生。
文笙刚一停下,就听着墙外接连几声哨响,跟着有一队人奔跑而过。
守门兵士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冲外头吆喝:“哥几个,出什么事了?”
墙外有人回话:“不清楚,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