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曹虽然之前同文笙就去玄音阁学习的事有过一番商议,但事到临头,他也没有什么把握,只能全力为文笙争取。
“我听说在谭老夫人的坚持下玄音阁是有女学的,顾姑娘若是有这方面的天赋,能得以进玄音阁学习我等自是求之不得,若是不成,也不好给诸位添难为,总之还请费先生多多费心,在国师面前美言几句。”
费文友没想到李曹这位将军府录事能为眼前的小姑娘做到如此程度,他又仔细端详了一下文笙的外表,叹道:“我只能答应你尽力而为,成与不成还要看她有没有这份机缘。”
玄音阁是收女弟子,可那都是当朝权贵家的小姐们。其中就有谭老国师的嫡亲孙女,还有几位郡主以及大臣之女。
这些闺阁女子没事凑在一起弹弹琴写写诗,既学了本事也是一种消遣,真正能掌握那妙音八法真髓的,创学至今也只有谭家大小姐一人。
说起来玄音阁女院还从来没有收过平头百姓家里出来的闺女。
李曹得他应承,立刻恭维道:“有了费先生这话,事情就算成了一半。”
文笙感激地望了李曹一眼,她自忖并没有做什么事,值得将军府下这么大的力气相帮,这份人情只好暂时记下,等日后有机会再偿还。
她先冲着李曹深深一礼,衷心道:“录事厚意,顾九铭记于心,感激不尽。”又转向费文友,恭敬见礼:“给先生添麻烦了。”
费文友矜持地点了点头,文笙见这模样,不再多言退到了一旁。
管他瞧不瞧得起自己,只要他能重视李曹的请托,真正办事就行。君子一诺重逾千斤,费文友身为玄音阁出来的乐师,自恃身份,既然答应了,想来不会转身就把这件事抛在脑后。
前路定下来,文笙不禁又回头看了一看横尸当场的陈慕。
方才这一幕,给她带来的震撼不但是转瞬间的生与死,还有同前生潜移默化观念上的冲突,直到现在,文笙还觉着脑袋里乱哄哄的。
之前不管是听到传言首阳先生一首箫曲平乱,还是那“三更雨”戚琴以胡琴制敌,带给她异样的感触都没有这么深。
这位费先生用的是什么?是瑶琴,是古来千百样笙前世见惯祖父、父亲以它修身养性,寄之以情怀。
用琴声杀人?文笙敢肯定,像祖父顾衡那样的琴道大家根本连一丝一毫这样的念头都不会有,他老人家必将之斥为歪门邪道。
可一张瑶琴在这费文友手下却迸发了如此恐怖的力量,祖父当年若也会什么妙音八法,随随便便抚琴一曲便直接震死了乱臣贼子田贲,哪用搭上顾家满门姓命?
前人说“琴者,禁也。禁邪归正,以和人心。”
可这大梁,若无谭老国师创办玄音阁,传下琴箫杀人法,乐师们又哪来这么高的地位?
究竟哪一条路才是对的?
文笙从来没有这么迷茫过。
因为疑惑,她越发对去京里进入玄音阁学习起了兴趣,想去亲自看一看,研究一下其中的奥妙,才能弄明白孰是孰非。
这个时候,没有人在乎文笙心中所想。
费文友走了,却有他同门师弟留下来,向齐鹏索要了陈慕的那支洞箫和他随身携带的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至于他的尸体却是无人过问,在几个乐师看来,人已经死了,又是遗臭万年的死法,犯不着把个奸细长途跋涉运回京里去,索性丢给将军府的人处置。
李曹自觉该做的事都做完了,是时候返回离水,打发辛小四去把他带来的那支人马招集齐了,又叫齐鹏取出酒来,趁着吃晚饭的时候万分热情地向费文友几个乐师和兵马卫的人请酒践行,而后由齐鹏负责收拾残局,夜里保护大伙宿营,他则带着那只百人队回去。
文笙滴酒不沾,也没有人向她劝酒。
李曹走时,她特意去送。
按文笙的脾气,此番李曹送她的人情太大,那个谢字已经轻薄到无法出口了,既然日后注定要牵扯不清,那无所谓双方的渊源更深一些。所以她正式拜托李曹帮她照顾外公一家。
李曹喝了不少酒,爽朗大笑,道:“这还不简单,你外公家姓李,本录事也姓李,若是不嫌弃,日后当个亲戚走动就是了。”
文笙求之不得。
她这才真正放下心来,来到这大梁数月,她背着一身人情债,终于要踏上未知的前路。
惆怅是有,更多的是满腔豪情。
这一晚的月亮格外清亮,银辉遍洒旷野,自远处传来时继时续的箫声。文笙深深呼吸,同李曹率领的马队挥手告别,这一刻,她感觉自己是真真切切活在了当下。
李曹走后的第二天,文笙随着扶灵的队伍前往大兴。
开始的几天平平淡淡,没什么好说。
费文友只在第二天休息的时候,命她即兴画了一幅画,他们师兄弟几个私下传阅了一番,在那之后虽然没有怎么关照她,可也没有特意刁难。
数日之后众人到达梧城,在这里与大兴兵马卫派来接应的人马会合,扶灵的队伍一下子壮大起来。
之前将首阳先生的弟子们丢在离水,独自离开的张真兰张大人这次没有亲来,他的副手姓马,官阶远较齐鹏高,接到人之后手一挥,就把将军府这边的人马给打发回离水了。
文笙跟着费文友,又是少年打扮,大兴府兵马卫这边到是没有注意她。
休整之后再度动身,文笙发现费文友一路似乎若有所待。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