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有人能青出于蓝,也不该这么快,不该转头便要将谭家踩在脚下。
他心中虽然不快。却还保持着风度,抬手还了礼,又特意与卞晴川打了招呼,这才介绍身边一人:“这是我的师兄简公绍。师兄是我父的亲传弟子,一直潜心练琴,无意出仕,此次是代我父过来一看究竟,顺便做个见证。”
简公绍的大名,玄音阁的师长多有耳闻,但卞晴川在收下文笙之前日日醉生梦死,还真不知道此人。
文笙也未在意。只道以她和谭大先生的身份和实力,二人斗乐,天下乐师扒拉个遍,也找不出个够资格主持的,所以今天到场的,不管是卞晴川还是简公绍,都称做见证人。
简公绍这名她觉着耳熟。再一想,原来是谭令蕙的未来公公,那和谭大先生就是亲家了,难怪会特意赶来。
简公绍身边的侍卫她更是熟悉。
文笙一见就认了出来,原先跟在谭五先生身边的矮胖子,还特意跟十三较量过身手。
她望着对方皱起眉来,此人会在这里,多半是朱子良放回京的,怪不得谭家人会向自己索要谭五先生。
那梁承还在作戏,见文笙皱眉望来目露了然。他脸上登时露出愤愤之色。一副深仇大恨,恨不得立时上去拼命的模样。
文笙心中微哂:“这些鬼魅魍魉是沉不住气了么,还是觉着这一战的结果有可能我和谭大先生两败俱伤,叫他来捡个便宜?我还就怕你不来。既然来了,事情就简单了。”
既然遇上了。两边准备一起上岭去。
卞晴川问道:“斗乐时需要这么多人观战么?”
谭家人多,他们这边也不少。
文笙往身旁看看,道:“师父你与我一起去,其他人,厉大侠再带两个就够了,剩下的就在这里等着。”
谭大先生那边也是带了两个侍卫,外加简公绍和梁承。
卞晴川和简公绍都空手没带乐器。
一共十人上岭去,很快就到了预先准备好的地方。
文笙和谭大先生在石桌旁坐下,放好了琴。
谭家人考虑得很周到,两张石桌之间隔了有两三丈远,这个距离,乐师除非是像钟天政那样身怀武艺,能攻击到对方的只有乐声。
谭大先生摆了摆手,随他前来的四人俱都向后退开。
公平起见,卞晴川几个也向后退,一直退出五六丈远,中间只剩文笙和谭大先生二人。
谭大先生没有废话,张口即道:“顾乐师请吧,谭某来领教一下《希声谱》。”
文笙抬手做了个“稍等”的动作,道:“这场斗乐,前辈相召我便来了,敢问大先生,此战赢了如何,若是输了又如何?”
谭大先生淡淡地道:“你若输了,人便留下来,叫那李承运或是钟天政拿五弟他们来换。五弟他们若有闪失,少一个,我便断你一根手指。”
文笙勾了勾嘴角:“大先生真是狠,少了手指我还能弹琴么?好吧。若此战的结果出乎大先生预料,在下竟然赢了呢?”
谭大先生断然道:“那谭某便任凭你处置。要杀要剐,绝无二话。”
他停了停,又补充道:“若是平手,也算你赢。”
文笙意味深长地笑笑:“这等条件,不答应到显得在下心虚且小家子气。那我们一言为定。”
说了这话,她又笑道:“谭家对我情义两绝,我对谭家却还念旧,所以大先生只管放心,此战你若是输了,我既不会喊打喊杀,也不会令你为难,只要你做一件事。”
说完了,她修长的手指落于琴弦之上,“铮”地一声拨响。
观战众人心中尽皆一震:开始了!
文笙这一声琴响,谭大先生并未觉着有异,他出指如风,食中名三指并行,在琴弦上重重一掠!
文笙起手以《采荇》试探,谭大先生七层的《妙音八法》一出却是如山之重,这“左右采之”,采的是荇菜,轻盈俏皮的琴声未能将重音拽走,文笙身上登时便是一沉。
这是压制,与谭四先生的琴声如出一辙,只是更难应对。
文笙挺直了后背,抚琴的八根手指像是拖拽了千斤重担,艰难前行。
出师不利,文笙早有预计,只一个回合就舍弃了《采荇》,改弹《探花》。
曲调一变,谭大先生便有所察觉。
《希声谱》中有一支奇特的曲子,听到的人会在不知不觉中陷入昏睡,谭大先生一早有所耳闻,更在侯阳城头亲眼见过。
旁人或者谈之而色变,对它毫无办法,可谭大先生又是什么人,他会约战文笙,便是有了破解之法。
文笙弹起《探花》来没什么预兆,甚至随着她实力愈强,《探花》听起来也不像《探花》,但谭大先生偏偏自第一个音便感觉到了!
他那里突然抹、勾、打并发,左手对准徽位,如粉蝶浮花,这一声泛音清亮高亢,如龙啸凤吟,冲过两三丈的距离直接响在文笙耳边,竟使得她一阵头晕。
再看谭大先生眼冒精光,精神更加振奋。
啧,《探花》也不行,文笙手下未停,已改成了《伐木》,短短两三声,神智一清,自晕眩中恢复过来。
两人你来我往几度交锋,在旁观众人听来不过是短短一瞬。
卞晴川和简公绍脸色微变,都没想到这场斗乐一上来就如此激烈。
文笙琴声换了几换,稳定在了一曲《捣衣》上。
谭大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