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思正流转间,忽然听得一个欢快的声音,是阴夜辰。
“娘子,给你。”
沉熏看着递到眼前的东西,瞳孔不自觉微缩。
是荷花,一朵清丽无双的荷花,嫣红的花瓣,荷心还残留着未干的雨水,有清雅的荷香味慢慢的飘到鼻尖。
沉熏手忽然握紧,嘴角动了动,勉强的笑起来,说:“夫君,我不喜欢荷花。”
阴夜辰闻言笑意不变,自顾自把荷花塞到她的一只手中,牵起她的另外一只手往湖边走去,说:“这荷花不是送你的,是用来玩游戏的。”他回头对她一笑:“娘子,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游戏?
沉熏眼底透出疑惑。
两人走到了湖边,阴夜辰又折了一朵荷花,回过头来,对她微微一笑,问:“娘子,你知道有一种游戏叫忘记伤心的荷花吗?”
忘记伤心的荷花?沉熏摇了摇头,说:“没听说过。”
阴夜辰有几分得意笑出声来,说:“你当然没听说过,因为这个游戏是我发明的。”他视线看向手中的荷花,声音忽然低下去,他脸上浮现出飘渺的神色,道:“小的时候,每当遇到伤心的事,我都会来这里折一朵荷花,把这朵荷花当成那件让自己伤心的事,然后把荷花的花瓣一瓣一瓣的扯下来,一边想象着那些花瓣就是自己的伤心,看它们随水飘走,想象着自己的伤心也随水飘走了。”
也许是黄昏的关系,沉熏忽然觉得他的脸上依稀有着某种寂寥,和平素纯然无知或是笑嘻嘻的样子大不相同,沉熏只觉得心里忽然间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微微疼起来。
阴夜辰忽然伸手拉过她,微微笑开:“娘子,现在我们就来玩这个游戏吧,忘记伤心的荷花,玩了过后,把伤心的事情统统都忘掉。”
纯然的语气,让沉熏嘴角不自觉的扬起来,轻声道:“好。”
时间像是指尖落下的花瓣一样,随水飘远。
暮色降临。
湖面渐渐飘满了花瓣。
阴夜辰扯花瓣的动作早就停下来,而是负责去折一朵朵的荷花递给沉熏,默默看着她的动作,一句话也不说。
沉熏也不说话,接过荷花,把荷花如同阴夜辰所说的那般,一瓣一瓣扯下来,扔到水里,看着被风吹远,不停地扯,很急很用力,动作几乎可以说是粗鲁无比,不过她无暇去注意那些,只是一刻不停地扔荷花的花瓣,那些原本粉灿清丽的花瓣,在她的手中被迫离开枝头,飘零到水面上,如果是从前,她会觉得这样的行为近乎残忍,开得好好的花,干嘛要去破环它,可是现在她只觉得痛快,一种凛凛的痛快,压抑在心底的某种东西仿佛有了宣泄的出口,她要把让些让她伤心的事情都扔出去。
温暖如春的记忆,扔掉。
温润如玉的容颜,扔掉。
温柔如水的笑容,扔掉。
……
沉熏不知道自己扔了多久,所有的过往,所有的她曾经珍视的画面,都因为那个人一句简简单单的话而变成不可触碰的伤口,所以,统统都要扔掉。
暮色渐浓。
过了许久许久。
沉熏终于因为手臂的酸痛而停下来,激动的情绪也渐渐退却,心却变得很轻很轻,舒服多了,那些伤心仿佛真的随着花瓣的飘落而飘远了,她深深呼了一口气,看着满湖面飘着的花瓣,轻轻笑起来。
阴夜辰见状,微微一笑,问:“娘子,现在好点儿了吗?”
现在好点儿了吗?
沉熏微微侧头,星星已经出来了,夜幕降临,湖面上慢慢升起了一层淡淡的水汽,轻纱似了,笼罩在湖面上,和着湖面漂浮的一层花瓣,美得如梦似幻,而他的声音低柔,化在夜风里,说不出的温暖,沉熏觉得这句话很熟悉,忽然想起来了,那一次宴会的中途,他和她偷溜到湖边散心,盈盈的宫灯下,他回头问她:“娘子,你好点儿了吗?”
同样的一句话,第一次是在她难过的时候问,第二次是在她伤心的时候问。
自从她进宫以来,一直过得很好,除了那天的难过和今天的伤心,而两次,他都是第一个知道,而且,他没有问过她为什么会心情不好为什么会伤心,只是默默的,不露痕迹的找方法为她排解,这次的游戏也是,忘记伤心的荷花,其实,是想她把心中压抑的伤痛通通都排解掉。
他是真的对她好,这般的体贴入骨,这般的清澈如水。
心里的某种东西忽然就释然了,假痴不癫,不管是真的或是假的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