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更!)
顾琰在知道沈度被贬职后,正在抄写的动作顿了顿,只瞬间便继续下笔,笔下有千钧力,却略显凌乱。
书毕,她的心绪终于平静下来。
一旁,早已候着风嬷嬷和月白等人,她们在等待着顾琰的吩咐,等待着可以为沈老他们做些什么。
顾琰将自己的指令一个个说出来:“嬷嬷,你可以去范家了,就像我先前交代的那样说,请范家一定要快;水绿,刚才我写的书信让山青送至陈通记,动作迅速;月白,备车陈香,我要去定元寺一趟,现在就去。”
月白、水绿和风嬷嬷俱一一领令而去,而一直撒欢闹腾的小圈,睁着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看着顾琰,异常安静。
顾琰蹲了下来,抚摸着小圈头上的金环,低声说道:“他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
话音很细,却甚是坚决。——这是她给自己的信心,也是对沈肃和沈度的信心。
在沈肃被送回沈家后,如年匆匆来传达了沈度的话语:“主子说一切已有准备,请顾姑娘切勿忧心……”
这样的话语,已说明沈家有充分准备,也给了顾琰足够的安抚。也是,帝师这样的性子,在望江楼一事上怎么会没后手?
知道了沈家的后手之后,顾琰更觉得,自己不能就这样待在尺璧院中,她总要为沈度做些什么才是。如此,才能令沈家的后手更畅顺一些。
她不想在尺璧院中安静等待,而是要主动出手。风嬷嬷去范家,水绿去陈通记,自己去定元寺,莫不为是。
且说,对于顾琰的求见,郑太后犹豫了片刻,才吩咐道:“带进来吧。”
顾琰为何来求见她,郑太后心中了然:必是为了沈家的事。她虽在定元寺礼佛。但朝堂的事并非全然不知。沈肃被夺号,沈度被贬职,她都知道。
刚听到这个事的时候,郑太后连佛珠都忘了数。心中无法压抑地涌起一股悲伤。她知道,那一对曾情同父子的师徒,终于决裂了。
为了何事呢?导致那一对师徒决裂的事情,就只有元家的事情了。
元家……元家……
郑太后于居客堂之中,想着自己的儿子和曾经的元家。脸上悲伤和愤恨交错,最终都回归平静。
皆空,一切皆空。
顾琰见到郑太后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种一切皆空,仿佛郑太后已经脱了窍一样。这样的人,能听得进什么说话吗?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有用吗?
顾琰有了一刹那的迟疑,不确定自己能否说服得了郑太后。但一想到沈度,她的迟疑就渐成了坚决。于是开口道:“民女阿璧拜见太后娘娘。恳请太后施以援手,助沈家脱困。”
她直入主题,没有任何铺垫,在郑太后面前,现在也无须任何铺垫。
郑太后垂着目,手中捻着佛珠,淡然答道:“请回吧。这个援手,我无法帮。这是他们君臣、师徒之事,我不会插手。”
郑太后可以不见崇德帝,可以为了元家永不原谅崇德帝。但是……就这样了。她不会做些什么,不会为了崇德帝做些什么,也不想……为沈肃做些什么。
将九皇子朱宣知从宫中接出来,已经是郑太后破戒了。现在。她不想再次破戒。
“请回吧。沈家的事,自有安处,不必你一个小姑娘奔来跑去。”郑太后头也不抬,开始逐客。
事实上,她都不明白为何自己会见顾琰,一时心软吧。
顾琰既已来定元寺。又岂会因为郑太后这些话语而退缩?
只见她朝郑太后恭敬叩了个头,再抬起来时就见到眼中有锋芒迸出、随即,她便极其缓慢地,像是一字一顿地说道:“太后娘娘可以对自己心爱的人袖手旁观,民女……却是做不到!”
轰!
这些话脱口,就等于在堂内扔下了一个巨大的惊雷。郑太后的一切皆空瞬间破功,她手中的佛珠“啪”的一声掉落,她的神色先是煞白,然后是涨红,只是张合着嘴唇,成不了音。
见到郑太后这个样子,她身边穿着居士服的老妇人猛地大喝一声:“放肆!太放肆!竟敢如此大逆不道!来……”
她震怒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郑太后摇了摇头,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郑太后急喘了一口气,震惊、惶恐与愤怒交织,眸中带着说不清的情绪,目光牢牢擢住顾琰年轻、甚至说是稚嫩的脸庞,压着声音说道:“你在说什么?这些事……沈家人告诉你的?以此来要挟我?!”
顾琰在此时说出这样的话语,难怪会令郑太后这么想。这些隐秘,从来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知道郑太后搬出宫中的原因,只除了……沈肃和安国公夫人管氏!
顾琰看着郑太后,只摇摇头,说道:“没有人告诉民女这些事情,民女说这些,也非是为了要挟太后。民女来求太后,只是民女不想像太后娘娘这样,太苦了,太苦了。”
苦什么呢?顾琰并没有说出口,但在场的三个人都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听到这些话,郑太后和老妇人俱是一怔。的确是苦,郑太后的一生,怎么会不苦呢?盛年白发,心若凌迟,这样的苦,难与外人道。
郑太后的隐秘,的确不是沈度说的。但顾琰既知晓元家之事,又知晓郑太后是在元家之后搬出宫中。剔透如她,当然猜到了发生什么事。
一个女人,为了什么不肯原谅自己的儿子,一个深宫太后,为何宁愿长斋永佛?不言自明。
“太后娘